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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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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聳聳肩,「像你這樣的女友,不用穿不用吃,再不送戒指下訂,溜了可沒處找。」 蠍子笑,「這是紅寶石與鑽石吧。」她側頭看著那枚戒指。 「是,這個款式叫永恆,一圈都是寶石,沒有中斷。」 「多可愛。」她說。 她所得資料很重要。殺手是國際著名的左手神槍,從未失手,國際刑警非常懷疑他,但沒有證據,這個人只因違例停泊車輛在翡冷翠被交通警察檢控過一次,他的掩護身份是保險公司的經紀,資料有他的詳細地址。 我立即決定趕往翡冷翠,我們要比C7快。 蠍子說:「他的名字叫彼埃特羅梵可利。」 「他是自由身?抑或受雇於某人?」 「自由身。」蠍子說。 「你願意趕去翡冷翠嗎?」我問。 「唔,本來我想往盧浮宮看蒙羅莉莎,可是現在沒法子啦。」 「你認為C7會不會比我們早到?」 「或許。」她答。 中午我們在翡冷翠下飛機。 我說:「蠍子,我們的行程比那種十五日遊歐洲的旅行團豐富得多了。」 梵可利住在麥迪西花園附件的街上。 我租了一部摩托車,與蠍子橫街窄巷地尋找。 蠍子說:「我喜歡翡冷翠多過巴黎。」 我側頭問:「是因為馬可波羅的緣故?」 「因為意大利人像中國人。」她說。 蠍子指他們聲音大,街道髒,喜麵食。 我笑,小小摩托車在街上風馳電掣,檸檬香與橙香的空氣,人們把衣服晾在露臺上吹幹,女郎們穿得活潑,一身太陽棕色,自由自在,浪漫兼古典的一個城市。 梵可利的家在三樓,我用百合鎖開了進去。 蠍子說:「他們已經來過了。」 我點點頭。一層小小的公寓,簡單的家具,被翻得淩亂不堪。 「翻得很亂,不知有否找到他們要找的東西。」蠍子說,「我們要的是任何字據,一個電話號碼,一個地址,或是日子,任何可以帶領我們走前一步的資料。」 「你的朋友們尚提供過什麼資料?」我問,「毫無目的地在數百尺的地方翻尋,多麼頭痛。」 蠍子坐在床沿,「他沒有親人,沒有朋友,他喜歡喝契安蒂白酒。」 「一點幫助也沒有。」我說。 蠍子問我,「一個殺手的生活是怎麼樣的?」 「我不知道,」我坐下來,「很寂寞吧,我們都寂寞,這是環球性的疾病。」 蠍子笑。 我撥動書架上的書,「他也看書,瞧,他是狄更斯迷呢:《古玩店》,《聖誕頌歌》,《塊肉餘生》。真是悲慘,如果我們沒把他殺害,也許他仍可以坐在這裡讀《雙城記》。」 蠍子說:「如果他不死,你現在就是個死人。」 「說得對,我應該在十年前開始執教於一間小大學……我會是一個好老師。」 蠍子說:「廚房有二十只契安蒂空酒瓶。」 「表示什麼?」我反問。 蠍子說:「我們快走吧,毫無進展。」 我說:「我肚子餓,我們去吃東西。」 「要不要訂座?」蠍子又嘲笑我,「當心比薩店滿座。」 我抓起電話,「我早知道有什麼不妥,看電話盤上這個數字……173開頭,這是羅馬的號碼,不是翡冷翠的電話。」 蠍子說:「呀……」 我抄下號碼,小心用鉛筆挑起那張紙,放進皮夾子裡。 我打開窗,一群孩子踢著一隻皮球奔過,深色捲曲的頭發揚在風中,傳來嘻笑聲。 我問:「梵可利不知可有孩子?」 「你娘娘腔,J3。」 「我知道。」 我們離開那個地方。 到羅馬的時候,蠍子很鬆弛,買了許多漂亮的衣服,坐在陽光下吃冰,她不用化妝品,不搽太陽油,不洗澡,甚至不用梳頭,她比我更像地球的土著,她一天有二十四小時,而我因需要睡眠損失許多鐘頭,她有更多的時間一天比一天聰明。 那個電話是梵可利的家,他的母親是個年老的西西里人,說話的手勢很誇張,很熱心地留我們吃菠菜面。 梵可利沒有孩子。 小露臺上的玫瑰花一蓬蓬地開著,蠍子與老婆婆說著意大利話,我悲哀地想:我們真是天底下最歹毒的動物,殺害了她的兒子,卻又來與她做親善狀,在陽光下我覺得寒冷。 老婆婆很久沒有客人了,滔滔不絕地訴說著兒子的一切,他的糖尿病,他的保險額…… 梵可利沒有朋友,但是四個星期之前,他與一個男人在老婆婆家中見過面。 「那天大雨,」老婆婆說,「那男人說英文,我懂一點英文,他用美國口音。」然後我們得到一項重要資料,「他是東方人,跟你們一般,我不曉得彼埃特羅有這麼多東方朋友。」 「他們說道什麼?」蠍子問。 「說道盧昂。」老婆婆聳聳肩,「我沒有留意聽。」 蠍子點點頭。 老婆婆問:「他這次叫你們來……」 「啊,叫我們送鈔票來。」蠍子掏出一疊美金交給她。 老婆婆說:「啊,那麼他也有東西交給你們。」 蠍子神色自若,「自然,交給我們好了。」這是一項意外的收穫。 老婆婆把鈔票放好,進房去取一隻牛皮紙信封,蠍子接過收好。 我說:「婆婆,彼埃特羅叫你往親戚家住一會,馬上去,越快越好。」 「我只有一個妹妹在卡普裡島,他是叫我去那裡嗎?」 「噯是,你快動身,我們送你去渡海輪。」 「為啥這樣急?」老婆婆笑問,「過一兩天自然會去的。」 蠍子號拉拉我,「我們告辭了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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