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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一


  「中年了,辛苦大半輩子,三分自傲,有點自憐,略為失落,忽然與一青春豔女偶遇,在她身上,拾回從前年輕時可望不可即的盼望,於是決定縱容自己,推出現在擁有的財富,享一陣子清福。」

  「照你說,很值得原諒呀。」

  少群笑,「我又不是馮太太,我當然覺得無可厚非。」

  「你不覺下流?」

  「不拖不欠,也就不是罪過,都會中有許多更為不公平更加邪惡的交易。」

  「那麼,你不同情馮太太?」

  「讓我這樣說:我比較可憐饑荒中的非洲兒童。」

  「我明白你的意思,所以一直不願意接這類型案子。」

  「既然從了俗,就得做好它,馮太太人面廣,相識遍天下,她若對我們滿意,生意滔滔來,財源廣進。」

  她們出發。

  兩個妙齡女子辦事,無論如何方便些。

  不出三日,她們便發覺馮爾濤生活罕見地正常。

  每早七時起床,到美國會所游泳,半小時後回公司,為著方便運動,他剪了一個平頂頭。

  馮爾濤很沉默,性格踏實,做生意毫不花巧,行家有口皆碑。

  中午,由家裡傭人送飯到公司,他在小小休息室用膳讀報,然後,一直工作到傍晚。

  完全沒有異樣。

  「馮太太太多心了。」

  立錚嗯一聲,照說,有情人的話,斷不會這樣安靜。

  少群稱讚說:「馮爾濤是個人才。」

  「我打聽過,許多女職員仰慕他,他若要外遇,唾手可得。」

  一個星期過去了。

  翟女士來打探消息。

  少群攤攤手,「我們一無所得。」

  翟女士不出聲。

  「每日由司機開車送他返家,規規矩矩,生活非常沉悶刻板,真正難得。」

  「請繼續偵查。」

  少群只得點點頭。

  翟女士走了。

  立錚說:「她肯定丈夫有毛病。」

  「我們繼續跟。」

  又一個星期過去。

  是星期三下午,馮爾濤自辦公室出來,親自走到附近豪華名牌商場去。

  少群立刻跟著他。

  馮爾濤在時裝店外瀏覽女服,忽然在一間內衣店櫥窗外停住腳步。

  少群暗暗好笑,呵,狐狸尾巴露出來了。

  這爿店專售名貴香豔內衣:淺紫色吊襪帶、魚網絲絨、紅色絲絨胸圍、蟬翼般黑紗睡衣……誘惑,但是有品味。

  他打算光顧,一定是送給身邊最親密的人。

  只見馮爾濤公然推門進店。

  這樣不避忌,可見心中欲望已經戰勝一切。

  少群跟著走進店內。

  只見他挑了一套內衣,付現款,從容離去。

  少群一邊選絲襪一邊與店員閒談,「男人進來買內衣,不覺尷尬?」

  「許多先生買來送太太,或是女友。」

  「剛才那位先生常來嗎?」

  店員陪笑,「我上月才來工作,不清楚。」

  這家店貨物奇貴無比,少群真的買不下手。

  「他買了什麼?」

  「這一式連腰封胸圍,以及同款內褲及吊襪帶。」

  雪白蕾斯,配太陽棕皮膚,穿上會有種天真的媚態。

  「我們的貨品絕不妖冶。」

  「我看得出來。」

  少群終於挑了與馮氏買的同一款式的內衣,用作證供。

  她走到商場茶座坐下,用電話聯絡立錚:「他在什麼地方?」

  「他回辦公室去了。」

  「沒見到第三者?」

  「沒有,真神秘。」

  「他為什麼要親力親為,難道不能吩咐秘書代辦?」

  「也許,他真喜歡那個人。」

  「也只能這樣解釋。」

  那天下班,他到大酒店附近的花店去,買了一盆梔子花。

  這次,由立錚跟進店裡。

  她目送馮爾濤離去,與店員搭訕:「梔子花不經擺,一下子發黃謝落。」

  店員陪笑,「是代馮先生特別訂回,我們平日不賣這花。」

  「多久訂一次?」

  「一個月一次,很貴。」

  與少群會合之後,她們二人推測了一會兒。

  「想是一個月見那第三者一次吧。」

  「會這樣理智嗎,可有一月賭一次的賭徒?」

  「事情開始有點有趣。」

  「我也覺得。」

  「每晚,他準時回家,馮太太說,他睡在客房裡。」

  「呵,異床異夢,確實尷尬。」

  立錚說,「開頭就不對,怎可以親密到兩個人睡一張床,多不舒服。」

  少群微笑,「你註定要做老小姐。」

  「還有,兩人用同一衛生間,真吃不消。」

  「照你說,是否應該分開住呢?」

  誰知立錚答:「起碼應該樓上樓下。」

  「孩子經過試管生下來。」少群接上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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