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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八


  「你又替哪個罪犯狡辯?」

  「這不是一宗刑事案。」

  少群鬆口氣,「是妻子追蹤丈夫吧,我們不做那樣無聊的事。」

  「蘇小姐,請給一點耐心。」

  「你且把案件簡單地講一講。」

  「高芙女校你們聽過吧。」

  「嗯,名校,由幼稚園直升中六,大學入學率百分之百,學費每年度十萬,不成文規矩捐款不得少於五萬,家長非富則貴。」

  「黃大律師,你的資料正確。」

  「據說入學輪候期長達三年,開學時還得付一筆按金。」

  「是,許多家長一懷孕就前去報名。」

  少群只是微笑,不予置評。

  郭日光轉頭看她,「你不信名校吧。」

  少群答:「不是不信,而是不考慮這一種選擇,正如我生病一定看西醫,反而許多外國人喜服中藥。」

  「說得好不婉轉。」其實就是不信。

  「郭律師,你可自名校畢業?」

  出人意料,郭日光欠欠身,「我自幼家貧,一直靠獎學金讀官立學校。」

  少群對他的惡感略減一分,「那很難得。」

  立錚把話題拉回正軌,「高芙女校怎樣?」

  「高芙女校把我當事人的女兒開除。」

  「呵。」對家長來說,這確是大事中大事。

  「我當事人忿忿不平,要求我控告學校,所以我要查明真相。」

  「女孩犯了什麼事?」

  「打架,鬧事。」

  少群說:「我也在學校打過架,可是校長並沒有開除我。」

  「她藏有一種叫路怯諾的藥。」

  「呵,迷魂藥,這是一種見下流的迷藥,無色無嗅,放幾滴在飲品裡,女子便會失去知覺,任人魚肉,事後且毫無記憶,很難指證。」

  立錚這時站起來,斟一大杯新鮮黑咖啡給郭日光。

  郭日光捧著杯子喝了大半,看樣子又累又渴。

  「這是主角,叫許麗全,十七歲。」

  他取出照片。

  照片中女孩相當清秀,雙目中露出倔強神色。

  這時,立錚在微波爐烤熱了鳳梨麵包,香氣撲鼻,郭日光臉上露出十分饑渴的樣子來。

  立錚見到,只得把麵包遞給他,他狼吞虎嚥那樣吃到肚裡,這時看他,實在不似那樣可惡。

  少群問:「要我們查什麼?」

  「上星期六,一班少男少女一起開舞會,結果,其中一位女同學忽然嘔吐,暈倒,送院後證實腸胃裡有路怯諾,家長立刻通知校方,可是高芙卻想平息這件醜聞,以免影響校譽:百多年歷史了,校園從來沒有這樣棘手的事。」

  少群靜靜聽著。

  「校方搜查學生儲物櫃,結果在許麗全櫃底找到小瓶藥物,立刻開除。」

  立錚說:「郭兄,你應該立即代當事人報警。」

  「不,許麗全仍想返回高芙。」

  少群忍不住說:「學校只是一間建築物,沒有好學生,不會有好學校,讀書靠自己,不是靠校譽,照一些家長的想法:只要付得起這筆私校學費,子女便可成才,真有這樣直接效果,當掉家出去付學費也值得。」

  郭日光不出聲。

  「這樣嚴重的事怎可私了,一定要通知警方。」

  郭日光說:「可是許太太不想這樣做。」

  少群冷笑一聲,「哪個許太太?大通銀行家屬姓許,可是那家許太太?」

  郭日光不出聲。

  立錚發覺別有內情。

  他低聲說:「許麗全母親是一名家務助理。」

  立錚與少群呆住。

  郭無奈地攤攤手。

  立錚笑了,「你的當事人通常非富則貴,今次怎麼會替一個傭人出頭?」

  「你對我有很深偏見,一向把我當老鼠,其實我只想替當事人贏一場官司。」

  「你不擇手段。」

  「喂,我的手腕是法律容許的,你不做這件案子拉倒,謝謝咖啡麵包。」

  他站起來告辭。

  少群叫住他:「站住。」

  郭日光氣忿地轉過頭來,「你懂不懂說請留步?」

  少群說:「這是我們的價目表。」

  郭日光意外,這即是說,她們願意接下案件。

  「請把有關資料留下。」

  郭日光的神情鬆懈下來。

  這時,明敏過人的黃立錚輕輕說:「請問許太太與許麗全,同你什麼關係?」

  郭日光臉色一暗。

  「你不妨清心直說。」

  「麗全是我外甥女。」

  「呵,你相信她清白?」

  「百分百,同學欺侮她家貧,陷害她。」

  「許太太是你姐姐?」

  「是我大姐,自幼輟學做工幫家,知識水準不高。」

  他不想多說,把一包資料交給少群,拉開偵探社的大門走了。

  少群立刻說:「立錚,你這個鬼靈精,你怎知道他同那女孩有親戚關係?」

  「郭日光為人勢利,收費高昂,他怎會無端端替一個女工出頭。」

  「被你猜中了。」

  立錚笑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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