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仲夏日之夢 | 上頁 下頁 |
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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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決定走,誰跟我過聯邦的請於三日內給我通知。」 查爾斯站起來,「我現在就可以給你答案,我與周玲玲共存亡。」 「好,好。」玲玲點頭。 有得亦有失,這一仗不算輸得難看。 「會議解散。」 兩個男生出去,阿曼達過來說:「玲玲——」 「我不要聽,請你走。」 「玲玲,不是朋友便是敵人,這是你的一貫作風可是。」 「請出去,門在那邊。」 阿曼達只得離去。 玲玲覺得前所未有的疲倦。 她累得連眼睛都幾乎睜不開來。 過了一山又一山,過了一關又一關,永無休息的機會,永遠要往上爬,因為後無退路,前有追兵。 她終於拎起公事包,開門出去。 落到樓下,司機老王把車子開過來讓她登車。 玲玲把頭靠在車座墊上舒坦一下。 「周小姐,晚上可用車?」 「現在什麼時候?」 「七點半了。」 這麼晚了,近一兩年內根本沒試過七點前下班。 「今天小女生日,我想早些下班。」老王說。 「你送我到家便可以走。」 「謝謝周小姐。」 「不用客氣。」 再隔一兩個月,他載的便是另外一位總經理。 玲玲深深歎一口氣。到了家,她連忙斟出杯威士忌加冰喝下去。電話鈴響了,玲玲知道這是誰。 「家俊,我等你呢。」 那邊似有說不出的難處。 「你可是不能來了?」 「今晚岳母突然出現。」 玲玲苦笑,「老太太比我重要?」 「她是我孩子的外祖母。」 「是,你是孩子的父親,太太是孩子的母親,一切為著孩子,孩子無辜,孩子無罪,『玲玲,你不是想與孩子爭寵吧』,這一切都是你的慣技。」 「玲玲,」家俊不悅,「你怎麼了?」 玲玲出奇的怨屈。 她做妻子的時候,丈夫是個標準情人,她做情人的時候,男友卻是個標準父親。 怎麼搞的,周玲玲永遠是輸家。 「你來不來?」 「今天不行。」 「你倒是隨心所欲。」 「玲玲,我們說好的:至要緊維持一種文明的關係,不拖不欠不霸不占,隨緣而安。」 玲玲把電話摔下。 她躺到床上去,輾轉反側,終於拉開抽屜,取出安眠藥瓶子…… 「周阿姨,救我回來。」 一個旋轉,玲玲像前幾次一樣回來,周阿姨正看著她。 玲玲急問:「我沒有自殺吧?」 「怎麼會,明天起床又是一條好漢,再開始奮鬥。」 「我的天。」 「怎麼樣,沒有一種生活容易過吧,都是充滿無奈以及嘆息。」 「我明白了。」 周阿姨似笑非笑的看著她,「明白了?」 「是,這條路真的不好走。」 周阿姨說:「哪一條路都得堅忍的走完它。」 「對了,你倒底是誰?」 「我是誰?猜猜看。」 「你怎麼會魔術?」 周阿姨只是笑。 玲玲越來越覺得她像一個人,看著看著,玲玲忽然說:「假如不是你的鼻樑略高,我覺得你與我長得一模一樣,只是年長十多歲而已。」 周阿姨伸手摸摸鼻子,「鼻樑經過修理。」 「什麼?」玲玲大吃一驚。 「你還不知道,玲玲?我就是你,你就是我。」 玲玲胡塗了,自床上跳起來,「你就是我?別開玩笑,我怎麼可能看到我自己,喂,你別走呀。」 周阿姨,不,少婦周玲玲向大門走去,轉頭向少女周玲玲笑一笑,啟門欲去。 「你別走,你別走。」 「玲玲,玲玲,醒醒,醒醒。」 玲玲滿頭大汗,雙手揮舞,「別走,別走。」 「我還要在裡吃晚飯呢,怎麼走?」 玲玲終於醒來。 她的阿姨笑說:「這麼一大本時裝雜誌壓著胸口,當然做噩夢。」 玲玲瞪大眼睛,夢? 可不是。窗外紅日炎炎,她做了一個白日夢。 原來午睡到現在才剛剛醒來。 好奇怪的一個夢,還挺有教育意味呢。 玲玲自床上起來,到浴室洗了一把臉。 「媽媽呢?」 「在露臺晾衣服,還不快去幫忙。」 「來了。」 好一個怪夢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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