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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一


  永實忍不住把皮夾子內容抖出來,他數了數,沒有一件不是呂芳契的東西,包括芳契與他合攝的一張小照片。

  「你把她怎麼了?」永實震驚地問。「你用她的身份證,住在她屋子裡,勾搭她男朋友,她到底在哪裡?」

  「天下沒有人比你更笨,關永實,」芳契忍不住罵他。「你不用腦,不懂思索。」

  永實靜下來。

  一點兒都不錯,這是芳契罵人的姿勢與語氣,她學得有七成似,譏笑他人的缺點太容易了,漠視他人的優點也太便當了。

  關永實皺起眉頭看著她。「對不起,我不能送你,我有正經事要辦。」他去打開大門。

  芳契不想再說,讓他靜一靜也好,事情來得太突然,他需要時間。

  芳契駕車離去。

  她忘記取大衣,午夜飛行的香氣越來越濃,關永實坐立不安。

  皮夾子被她取走,那幀小照卻留了下來。那是在地鐵站即影即有攝影亭內拍攝的,顏色已褪掉一半,紙質粗糙,兩人卻笑得十分歡暢,他趁機器拍到第三張的時候擠進亭子內與芳契合攝,沒想到她把它保存在皮夾於內。

  永實掏出自己的錢包,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放進去。

  芳契的車子在公路上飛馳。

  混身的精力像是無法發洩,她暗暗吃驚,真怕身不由主,會做出什麼不受控制的事來,試想,把這股蠻力納人正軌,豈非萬夫莫敵。

  回到公寓,推門進去,猛一抬頭,看見鏡內一個人影,剎時間還以為哪裡來一個陌生的少女,看仔細了,才知道是自己,不要說別人,連呂芳契都不認得呂芳契。

  看著簇新的身體,芳契感慨萬千,當時不知道珍惜,暴吃暴喝,徹夜不眠,陷自身子不義,現在有第二次機會,她輕輕撫摸雙臂,非要好好當心不可。

  她輕輕坐下來,脫去鞋子,看到小小足趾,不穿襪子都不會覺得難為情,奇是奇在小時候認為這一切都是必然的,不覺稀奇。

  芳契籲出一口氣。

  走到書房,按著計算機,那股特別強烈的綠光已經消失,光與影大概已在度過愉快的假期後離去。

  芳契好不想念他倆,相識不過短短一段日子,他們對她的瞭解卻比地球上任何朋友深切,他們有恩於她,卻不思報酬,因無利害衝突,故可坦誠相見。

  芳契唏噓。

  這時候老闆秘書的電話追上來。「呂小姐,提醒你,下午四點鐘你要到公司來。」

  「知道了,我記得。」

  「呂小姐辦事我們最最放心。」

  芳契換上一件小小皮夾克,輕鬆地回辦公室去,打算嚇全人類一跳。

  沒有什麼芳契不滿意,除了關君不接受她的追求,關君甚至不接受她是她。

  接待員請她到會客室等。

  她說:「馬利,我是呂芳契。」

  馬利看了看她,會錯了意。「我們已經截止招考練習生。」

  芳契只得取起電話,撥進去,同她老闆說:「我在會客室。」

  「鬧什麼玄虛?」

  「見面才講。」

  她坐在沙發上看雜誌,只見大班過來扶著門框,對她視而不見,轉頭問馬利:「呂小姐在哪裡?」

  芳契過去輕輕搭住她肩膀,悄悄說:「我在這裡。」

  她一轉過來,看到芳契,張大嘴巴,硬是合不攏來,下巴的韌帶像是壞掉了。

  芳契離她很近很近,她噓了一口氣,順手關上會客室門。

  「我是芳契,你記得嗎?頭一次來見工的芳契。」

  她漸漸想起來,許久許久之前,一個年輕的女孩子,始自大學出來,冒昧到華光毛遂自薦……

  是,這是芳契,錯不了,她記得,她問:「但時間已經過去,當中發生許多事,你不知道嗎?」

  「我當然知道,我也在場。」

  「但是你好像往回走了十年。」

  「沒有,我沒有往回走,我知道相信這個故事會有點兒困難,但我說的都是真話,我身體的年齡往回走,我的思想沒有。」

  她老闆倒是個聰明人。「你的意思,我倆沒有代溝,交流毫無問題。」

  看!芳契慨歎,她統統明白,關永實還不如她。

  只見她坐下來。「我不管你外型老嫩,可是,這是如何發生的,你碰上了外星人還是怎麼樣?」

  聽,聽,明白人就是明白人,不用解釋也明白,不明白的人就是不願意明白,說破嘴皮也不管用。

  「你肯定你喜歡這個樣子?青春不是一切,你可以相信我,芳契,你可有想過這也許是自尋煩惱?」

  芳契答:「已經來不及了,幫我的人不知道猶疑是地球人性格最大的特色,他們沒有讓我詳加考慮。」

  「但是,」對方靜下來。「即使想清楚,你還是情願要這個新的身軀吧?」

  芳契不知道,她神色凝重地抬起頭,剛想把事情經過向這位亦師亦友的老闆說清楚,會客室的兩扇門被驀然推開,來人是關永實。

  他一看到呂芳契便低聲嚷:「又是你。」

  芳契忍不住苦笑同第三者說:「他終於看膩了我,希望我天天換一個樣子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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