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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


  貨輪萬福號慣性偷運兒童入紐約港,將於感恩節再度抵達。

  走私人口。嘉揚打了幾通電話。

  「是,萬福號是巴拿馬註冊貨輪,往返美亞之間。」

  「無可疑,從無犯罪記錄。」

  「是,的確將於感恩節上午由威海裡駛達。」

  嘉揚找到舍榴,「感恩節」

  舍榴先擺動雙手,「我要回緬州老家陪父母吃飯,一年一度,恕不再參與公事。」

  「是一宗走私人口案。」

  「警方一定會盡力辦事。」

  「我想與警方一起行動。」

  舍榴看著她,「你得徵求子新同意,嘉揚,你是公司職員,公司要對你負責,你也要向公司負責。」

  「我會同甄子新申請。」

  「你不是一直避著他嗎?」

  原來每個人都知道。

  「嘉揚,小心。」

  黃昏,嘉揚到十一樓找甄子新,秘書已經下班,他仍在工作,只開著燈,看上去有點寂寥。

  嘉揚並沒有走近,靠著門框站停。他察覺有人,抬起頭來,嘉揚背光,他一時看不清楚那苗條的人影是誰,躊躇地問:「你找我?」

  「我是彭嘉揚。」她仍然沒有走過去。

  「啊,原來是你,嘉揚,你找我甚麼事,工作進度還理想嗎?」

  「我覺得自己投閒置散呢。」

  甄子新笑,「年輕人總是心急,練好基本功更重要。」

  「我對人事關係及工作程序已經熟練。」

  「你打算怎麼樣?」

  「我想上萬福號調查走私嬰兒案。」

  「你始終對婦孺事件有強烈興趣。」

  「是,因為她們不能為自己說話。」

  嘉揚一直站在門口沒有走進甄氏的辦公室,奇是奇在他也沒有請她坐到對面,兩人隔著十多二十呎距離在黝暗光線下談公事,氣氛突兀。

  「請派我跟進此案。」

  「我明早叫人幫你,這件事已交給聯邦密探調查,我有熟人。」

  「謝謝你。」

  「別中空寶。」

  「我運氣一向不錯。」

  嘉揚轉身離去,怕他跟著出來,她不搭電梯,改走樓梯,輕輕走到九樓,才鬆口氣。

  可是,她在停車場卻碰見了約翰森。

  「咦,嘉揚,是你。」

  避不開了,只得硬著頭皮走向前。

  「工作進度如何?」

  嘉揚但笑不語。

  「非常忙,但是一點表現也無,可是這樣?這樣上一年半載,你會知難而退。」

  嘉揚歎口氣。

  「甄子新沒派特別工作給你?」

  嘉揚說:「我還有點事,改天再談。」

  他生氣了,「嘉揚,我不致於在停車場裡非禮女子。」

  嘉揚聳聳肩,「不過,今夜是月圓之夜。」

  約翰森看著她,「我不信你這鬼靈精會繼續寂寂無聞;說到底,我是你第一個伯樂。」

  「不,不是你。」

  「是誰,珍伊娜?」

  「她的確也是我的恩師。」

  「對,你曾在小鎮的電視臺講天氣,那的主管首先把你自校園新聞系裡打救出來。」

  「嘉揚,你沒有忘記老朋友。」

  「你知道幾時出發?」

  「淩晨,趁敵人警戒力最低的時候出擊。」

  嘉揚笑,「你負責拍攝精采鏡頭即可。」

  「嘉揚,你長大了。」

  「的確老練許多。」她摸著自己的面孔。

  「這間電視大廈裡不知藏著多少老妖,你要當心。」

  「噓。」

  「白女的金髮統統是漂染的,還有,黑女又喜歡把鬈髮拉直,扮得愈接近白人愈好。」

  嘉揚拍他肩膀,「別激動,我們管我們做事。」

  「珍就是受不了這些人才決定搞獨立製作。」

  「麥可,我懂得保護自己。」

  「一個新聞記者要花大量精力搞辦公室政治,還有甚麼力氣應付工作?」

  淩晨三時,他們還是出發了。

  碼頭附近濃霧,能見度只有十呎左右,遠處空中有一朵幽冥綠油油的亮光,那是自由女神像的火把,在黑色霧夜中看去十分詭秘。

  他們看到了萬福號,它已經安然停泊在碼頭上。

  嘉揚十分意外,這是怎麼一回事,難道線報有錯。

  「來,我們上船看看。」

  「嘉揚,危險。」

  「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。」

  「我跟你上船。」

  「你太高大,礙事。」

  「喂,你打算殺身成仁,也得有人用攝影機記錄呀。」

  兩個人輕輕走近船身,發覺船上公然有人上落,十分正常,他倆面面相覷。

  「是虛報。」

  「上去看看。」

  兩人沿著窄木板閃縮地走上甲板,有兩名水手大聲在爭吵,不知說的是哪種方言,兩人都聽不懂。

  是一艘毫無異樣的貨船。

  「走吧。」

  「不,下底艙去看看。」

  「小心水手把你丟進大海喂鯊魚。」

  嘉揚低聲央求:「這次行動倘若沒有結果,我連做狗糧都不配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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