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這雙手雖然小 | 上頁 下頁 |
二十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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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人上車,到旅舍安頓好行李,隨即出發採訪。 當事人叫德蘭妮,在聯合國任職,比嘉揚年紀大一點點,五官漂亮,衣著時髦,性格也爽朗。 她寄住在當地一所老房子裡,一早在門口恭候,看見他們三人組,高興地說:「門牌很難找。」 麥可早已架好攝影機拍攝。 珍伊娜問:「這次來可見過雅子?」 「哪裡見得到,一入侯門深似海。」 「你有否嘗試?」 德蘭妮搖頭,「我對他們的禮節不甚了了,何必去打擾她,她已經不是我的同學雅子了。」 「你們在哈佛同室?」 「是。」她拿出照片簿。 嘉揚好奇,探頭去看,那只是普通大學女生的生活照片:在舞會上,喝啤酒、打草地網球、身穿睡衣在宿舍溫習…… 彭嘉揚也有一本那樣的照片簿。可是這些照片的主角將來會成為古國皇后。 嘉揚說:「她很漂亮。」 「的確是,高大碩健,平和可親,又是優秀學生,很多人追求她。」 「可是,她嫁了一個比她矮上四吋的德仁,並且,一起走路時,她不得超過他,也不能與他並排,必須落後三步。」 「這是規矩。」 珍伊娜取出袖珍攝錄像機,播放片段,「這是雅子大婚實錄,穿上傳統禮服,她為甚麼眉頭緊鎖,神經緊張?」 德蘭妮一時口快:「穿著十多層拖地長袍,她說她怕摔跤。」 珍伊娜立刻問:「這麼說來,她婚後你們還有聯絡?」 德蘭妮不出聲。 「你們仍有對話吧。」 「雅子是一念舊的人,看,這是她寄給我的結婚請帖。」 像一本小冊子般有十來頁,白底熨銀字,十分精美雅致。 德蘭妮微笑,「設計多美,沒辜負印刷與紙張都由日本人發明。」 嘉揚的聲音忽然冷峻,「不,那是中國人的技術,稍後流傳到日本。」 德蘭妮很大方,不予爭辯,「我沒有出席,今日倒有點後悔。」 嘉揚看著請柬信封,發覺郵票上又印著二次大戰時具侵略性的日空一字,而不是較溫和的日本,她覺得錯愕,可怕。 但她不再言語。 「雅子是一個多才多藝的女子,出身也好,本想有自己的事業,出任外交使節,初人民對她也有盼望,猜想她或者有可能改善皇室透明度,可是迄今如石沉大海。」 珍伊娜說:「她在這幾年內只露面三數次。」 「每次在電視中出現,總是像雕塑般動也不動,雙腿並排……以前我們時時盤腿坐地下聊天。」 嘉揚問:「是甚麼原因促使她答允這頭婚事?」 這時德蘭妮忽然幽默地說:「那的確是一頭好人家。」 大家都笑了。 「我的資料就這麼多。」 「已經很好,謝謝你。」 他們喝了一杯清茶告辭。 「紐約再見。」 嘉揚忽然想回家。 珍對她說:「你可到銀座購物。」 嘉揚搖頭,「我衣著打扮都很隨便,有時只用母親穿剩衣物。」 「那麼,去喝杯咖啡吧。」 靈敏的嘉揚忽然明白了,珍是要使開她,「是是,我馬上去。」 她在小路閒蕩,鑽進書店看色情漫畫,看得駭笑。 一時想起,王妃與她母親,其實都好似伊斯蘭婦女,自頂至踵蒙著黑衣遠而充滿荊棘。 她到一間小小咖啡室坐下,叫了飲料,又聽到了卜狄倫的歌聲。 是著名的「彼時我蒼老得多,現在是反而年輕了……」 坐在櫃檯上一個標緻的女郎用普通話咕噥:「這把聲音難聽死了。」看樣子是僑民。 嘉揚不出聲。 一個像店主的男子走出來替嘉揚添咖啡。 那女子媚笑著說了幾句日文。 嘉揚想,一個人活下去總得出些法寶。 喝完咖啡離去,走到大街,只見華燈初上,鋪天蓋地的活動霓虹光管,一個東京,一個拉斯維加斯,真是世上最多霓虹燈的地方,嘉揚一點也不喜歡。她回旅館去。電話接通了,未來大嫂周陶芳問:「你在東京?」 「咦,你怎麼知道?」 「嘉維找到一架電話示蹤器。」 「呵,專門為對付我。」 「可不是,嘉揚,替我買幾支資生堂口紅回來,號碼是零一及十七,各十支。」 「怎麼用得光!」 「我用來送人。」 「好,我替你辦,婚禮一切都籌備好了吧?」 「對,如大考前夕,我在風眼中休息。」 「我媽呢?」 「出去了。」 又不在家?「她最近心情如何?」 「很沉默平靜。」 「工作完成沒有?」 「快了。」掛下電話,嘉揚檢查砂眼,已經好了許多,手臂上傷口亦漸漸平復,只可惜皮膚比從前粗黑。 麥可來敲門。 「嘉揚,告訴你一件事。」 「請說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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