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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七


  「的確是。」

  她做了一大杯咖啡捧著喝。

  明旦看看她。「蘇姐,你為何這樣生活,作甚虐待自己?」

  「什麼?」

  「你天天三餐不繼,睡無定時,一日工作十八小時,永遠好似有一群老虎在身後迫你,為什麼?」

  蘇英怔住,慢慢會過意來,放下咖啡杯,不禁苦笑。

  明旦說下去:「除出你,還有蔣姐,你們倒底怕什麼?一有學識,二有本事,可是每日生活像逃難,這樣辛苦為著什麼?」

  蘇英不知怎樣回答才好。「可是,這是都會風氣呀。」

  明旦卻說:「你不像是跟風的人呀。」

  幸虧這時秘書進來說:「蘇律師,派出所有人找你。」

  蘇英站起來:「明旦,司機會送你到爾信去。」

  「我想與母親說話。」

  蘇英看看時間,「過兩小時待她睡醒再說。」

  明旦馬不停蹄被送到爾信,她每日行程開始像蘇律師。

  蔣學正迎出來,「來看看我們的大堡礁行程。」

  「慢著,蔣姐。」

  「什麼事?」

  「蔣姐,唱片上倒底有幾首歌,什麼歌,幾時錄音?」

  「先拍了宣傳特輯再說。」

  「這不是本末倒置嗎。」

  蔣學正笑了,「明旦,你有意見。」

  「是。我不明白這工作程序。」

  「你照著做就可以啦。」

  「不,蔣姐,我想先練好歌。」

  「待你練完歌,南半球大堡礁的夏季即將過去,拍攝不是那樣方便。」

  「大堡礁在赤道與南回歸線之間,四季差距不大。」

  蔣學正一怔,沒想到明旦常識豐富,她笑起來。

  「你想先做什麼?」她攤攤手。

  「我想去探訪母親。」

  「我派保母陪你。」

  「我自己有手有腳。」

  蔣學正有點尷尬,她轉過頭去問助手:「爾信旗下,還有什麼人有手有腳?」

  助手裝模作樣查了一下記錄,「只得永明旦一個。」

  蔣學正回覆明旦:「三天,然後去澳洲與大隊會合。」

  「謝謝蔣姐。」

  她披上大衣走了。

  蔣學正看著地背影:「爾信留得住她嗎?」

  助手比較現實,「待唱片出來看銷路如何再作決定,假使不受群眾歡迎,你甩掉她還來不及。」

  「我受人所托——」

  助手斬釘截鐵:「蝕本生意無人做,那人是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也不管用,都會中還有誰不明白這個道理的早已乞食。」

  蔣學正苦笑。

  永明旦沒聽到這番話。

  她匆匆打電話給曹原:「我去探訪母親兼拍攝特輯,恐怕要個多星期才返」,然後她直接趕往飛機場。

  沒有行李,光身一人,買到飛機票就上路。

  在大堂她看到了一個人,他也沒有行李,兩手空空,連飛機票都還沒買。

  她叫出來:「曹原你怎麼來了?」

  曹原也沒有答案,他半晌才說:「我來陪你。」

  「你有工作在身。」

  「你叫那是工作?」

  明旦溫言相勸:「當時能夠養活你,再壞已經是工作。」

  「那我已辭工。」

  「傻子。」她伸手摸他面孔。

  曹原不知多高興,「記得第一次見面嗎,你那小丑似濃妝,我已永志不忘。」

  明旦黯然,「現在他們不許我在唱歌時有自發手勢,『尤其不准扼脖子』,他們說。」

  「我得去補飛機票。」

  「我幫你。」

  「不,這一幫是很壞的開始,讓我自己來。」

  明旦點點頭,並不堅持。

  曹原問:「你有那邊的電話地址?」

  明旦又點點頭。

  在飛機上坐好,曹原鬆口氣,幸虧這次仍是經濟艙,將來她乘起頭等來,那可跟不上了。

  不過,將來的事情將來再算。

  全程他握著她的手。

  下了飛機,明旦在找換店兌了美元,叫計程車往醫院。

  曹原問:「累嗎?」

  明旦搖頭,「你呢?」

  「我是大塊頭。」

  到了醫院找上樓去,護理人員攔住,「你們是誰?」

  「我是病人女兒。」

  「請稍等。」

  片刻卜醫生出來,「明旦,是你,」十分驚喜,「看到你真好。」

  「起先又不讓我來,媽媽可好?」

  「你去洗手披袍戴口罩,我帶你進病房。」

  「她近況如何?」

  「器官移植手術成功,並無排斥現象,稍後可接受化療,醫生群非常滿意。」

  明旦進入病房,一心以為母親身上會搭滿管子,奄奄一息,但是,她見到母親精神奕奕,正在看中文電視新聞。

  明旦喜極落淚。

  母親怔怔看看她,一時沒把女兒認出來。

  她輕輕說:「你像極我女兒,你是什麼人?」

  明旦大喊:「媽媽,我是明旦,我是明旦。」

  她伏在母親腿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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