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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三


  「人在際遇欠佳之際總要推賴一些什麼:風水、人事、運程……好不容易有你送上門去。」

  明旦用手掩著臉。

  「你不用難過,祝先生會照顧你,你若喜歡唱歌,爾信會支持你,倘若不,可以到外國升學。」

  「你怎會知道爾信的事。」

  蘇律師笑笑:「爾信合約,亦由祝先生安排,他想你開心。」

  明旦完全明白了。

  「你原是祝小姐,不幸流落在外,吃了那麼多苦,現在是回家的時候了,明天我帶你去見他。」

  明旦呆呆地不出聲。

  蘇律師微笑說:「先回家睡一覺再說。」

  明旦問她:「半夜你被喚醒出來派出所找我?」

  「這是我的工作。」

  「麻煩你了。」

  「不算什麼。」

  回到家,天已經大亮,母親看到她詫異地問:「整夜去了何處,你為何披頭散髮,身上還有血漬?」

  她連忙陪笑:「同事生日,裙上是葡萄酒。」

  「你在外頭,一定要小心。」

  明旦握緊母親的手,說幾句安慰話,才去淋浴。

  她躺在床上昏睡,不知過了多久,聽到電話鈴響,慣性伸右手去找聽筒。

  猛地想起,這已是新家,電話放在左邊。

  「明旦,我是曹原。」

  「呵是你。」

  「明旦,有一件事與你商量。」

  明旦啊一聲,不是向她求婚吧,實在不是時候,可是,又得非常客氣地婉拒,切莫傷了別人自尊。

  「明旦,向老闆叫我們今晚回酒吧照常演出。」

  「什麼,大哥躺在醫院裡,怎樣如常演出?」

  「老闆說,叫我們兩人試一試。」

  「不行,這冷血奸商唯利是圖,絲毫不講人情,」明旦十分震驚,「太可怕了。」

  她掛斷電話。

  看護來了,替明旦母親披上外套,陪她出去散步。

  明旦想起昨晚的事,深深嘆息。

  真像個噩夢,可是又不是惡夢。

  門鈴響起來,明旦以為母親打回頭,連忙去開門,原來門外站著雙眼腫得像核桃般的乃嬋。

  曹原陪著大嫂,手上抱著小孩。

  小孩搭在他肩上睡著,胖嘟嘟,不知人世煩惱。

  明旦連忙說:「請進來。」

  明旦進廚房斟茶,曹原跟進來。

  「且不忙這個,聽我們說幾句話。」

  他仍然抱著侄兒,這一點感動明旦。

  她問:「你們有什麼話要說?」

  乃嬋紫漲著面孔,鼓起勇氣說:「永小姐你莫怪我昨晚無禮。」

  明旦笑笑:「人家說我什麼,我不放在心上。」

  他們叔嫂鬆口氣,乃嬋落下淚來。

  曹原說:「向老闆說,我們兩個人演出,他也付三個人薪酬,大嫂母子需要開銷,所以請你幫忙。」

  明旦自己也是窮人,家中無隔宿之糧,她當然明白這苦處。

  她說:「何必親自來,一個電話不就行了,剛才曹原沒說清楚,我誤會了,對不起,今晚我會如期演出。」

  乃嬋感激落淚。「謝謝你。」

  「什麼話,你快回去休息,過幾日大哥出院,生活就恢復正常。」

  曹原說:「傍晚我來接你。」

  他強壯的手臂仍然抱著侄兒,絲毫沒有鬆懈,從頭到尾,幼兒未曾醒來,呼嚕呼嚕熟睡。

  當日下午,曹平傷勢轉壞,需要輸血。

  曹原的電話又到,「大哥手術前想見你。」

  明旦只得匆匆趕去。

  曹原在車裡說:「明旦,若不是你在身邊,我真沉不住氣。」

  「這次你做得很好,你大哥大嫂與侄子全靠你了。」

  「做人真悲哀。」

  「現在不是討論人生的時候。」

  曹平蘇醒,但是有熱度,神智不大清楚,看到明旦,不會說話,只是點頭。

  明旦大膽握著他手,「大哥,速速復原,大家等你出院,你是班主,蛇無頭不行。」

  他似乎放心了。

  那天晚上,酒客比平日更加擁擠,許多都好奇想看一看血案現場。

  只得二人演出,明旦索性站到曹原身邊去,他用式士風獨奏「渴睡的礁湖」,她雙臂自他身後像蛇般纏住他身軀,隨即在他身邊款款起舞。意態撩人。

  觀眾看得發呆。

  向老闆在人群裡有頓悟。

  根本不需要曹氏兄弟,原來他白付了薪水。

  一曲奏畢,酒客大叫:「再來一次,再來一次。」

  嘉兒向酒保歎口氣:「看,這叫做顛倒眾生。」

  「奇怪,天生是吃這一口飯的人,上了台,燈光一打亮,判若兩人。」

  「難怪兩兄弟魂不附體。」

  「兩兄弟?」

  嘉兒訕笑:「你以為大曹為什麼躺在醫院裹?」

  酒保啊一聲,」你說起,我倒是明白了,他看著她的神色……雖然不說話,也沒有行動,可是現在想起來,大曹的確對她也有意思。」

  「聽。」

  只聽得永明旦輕輕唱出:「愛的模樣,在你眼中,那樣子不是微笑可以掩飾……」

  嘉兒低下頭轉身去忙她的工作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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