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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


  「我陪你去。」林昆南毫不猶疑地說。

  信箱裡已沒有錯信。

  會不會是他們的任務經已完成,因此光榮退休?

  淑洵暫且把這宗神秘的事擱在一旁,與林昆南閒談起來:「你也一個人住?」

  「正是。」他微笑。

  他哥哥的感情生活比他活躍得多。

  淑洵感喟的說:「這是一個最熱鬧也是最寂寞的城市。」

  林昆南點頭同意,他到這個時候才看清楚王淑洵:白皙皮膚,高挑身段,大眼睛裡全是聰明,說話條理分明,他忍不住喜歡她,

  他看看腕表,「吃飯的時間到了。」

  淑洵笑道:「一起吧。」

  一見如故。

  淑洵真怕有人問她:你是怎麼認識林昆南的?

  屆時她唯有答:是因為一些信的緣故。

  你寫信給他?

  不。

  他寫信給你?

  也不。

  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。

  王淑洵完全不能解釋。

  算了,反正她喜歡他。

  飯後,小林問她:「要不要到捨下來喝杯咖啡?」

  「我是嗜茶人。」

  他笑:「我做茶也一樣好。」

  他們把那十封信攤開來研究。

  信封右角都被淑洵批著「無此人」三個大字。

  淑洵問:「信拆開沒有?」

  「沒有,但哥哥說,他授權給我,任我處置這些信。」

  「他不關心?」

  林昆南惋借地說:「可不是。」

  看來他比他大哥敏感細緻得多。

  他取出裁紙刀,小心翼翼地打開信封,抽出信紙,打開來,與淑洵一起看。

  信上寫:仲南同學,星期五放學在圖書館見面好嗎?有些教學上的問題想請教你,

  張麗堂,七七年十月二日。

  短短兩句話而已,少女情懷畢露。

  信紙淺藍色帶圖案,正是當年最流行的式樣。

  他們急急拆開第二封信。

  「仲南同學,在圖書館見到你,但為什麼不與我說話?」

  林仲南根本沒有收過張麗堂上一封信。

  林員南說:「我認得張麗堂的字,她曾經親手做生日卡片給大哥,大哥還給我們眾人笑了整整三天。」

  淑洵忍不住說:「年輕真好。」

  這是真的。

  一旦成年,就得為揚名立萬努力,非得拋卻閒情不可。

  「你想不想再看其餘的信?」

  淑洵輕輕搖頭。

  「張小姐浪費了不少時間,看得出這些短短的信都經過謄清。」

  「難怪大人老說小孩無聊。」

  淑洵看著林昆南把這些信都放進一隻牛皮紙信封裡去。

  淑洵問:「張小姐有沒有問你要還這些信?」

  「沒有,她也不要它們了。」

  「換了是我,我會討還。」

  「現在這批信,只得由我保管。」

  淑洵很安樂,「那也好。」

  昆南問:「我做的茶怎麼樣,還可以嗎?」

  「又香又濃。」

  林昆南笑了。

  星期一,淑洵開信箱,收到字跡陌生本地郵票的信件,她拆開閱讀。

  「淑洵小姐,星期五下班後見面如何,我會在當日下午五時左右致電你的辦公室,

  林昆南。」

  淑洵被這個舉止逗得笑出來。

  他們正式開始約會。

  連大廈管理員都知道這件事,並且打趣說:「林先生,快快拉攏天窗就不必樓上樓下跑。」

  真多事。

  一男一女的緣份屆臨,會得因各式各樣的原因相聚結合,把林昆南與王淑洵拉在一起的,卻是幾封遲來的信,更加妙不可言。

  他們在六個月後結婚。

  昆南的大哥大嫂特地回來參加婚禮,昆南把歐陽太太張麗堂女士也請了來。

  林仲南與張麗堂見了面,卻沒有把對方認出來。

  反而要勞駕林昆南介紹,之後,兩人也只不過寒暄數句,散會後就各散東西。

  滄海桑田,再也不復回憶從前的事。

  婚後他們搬到較大的單位居住。

  但所有的大廈信箱是一式一樣的,一格一格聚集在電梯大堂當中。

  淑洵每次在開信箱的時候都想:會不會曾有男生暗慕她,寫信給她,而始終沒有收到,這些信會不會有一天突然出現在她的信箱裡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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