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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五


  「永不。」

  老闆笑,「施豐,真的不能給你別人,請為公司設想,稍作委曲。」

  施豐氣鼓鼓回到自己座位,同事都不敢打趣她,怕她反面,大家都知道她不喜歡沈世雄。

  當天晚上,小沈找上門來。

  施豐去開門,見是他,說道:「我不記得約過你。」

  他也鐵青著臉,「我有話要說。」

  施豐不得不接待他,「十分鐘後我要出門赴約。」

  他瞪著她,「你同老闆說要把我換掉?」

  「是又怎麼樣。」

  「小姐,你不覺得你的偏見會影響我的聲譽?」

  施豐下不了臺,叉著腰說:「你這個人難以相處。」

  「我難以相處?」小沈長長太息,「只因為我沒有學那些人那樣天天帶著花來向你獻媚就叫做難以相處?」

  施豐十分震驚,「胡說,我人緣好,他們喜歡我,你不得侮辱同事。」

  「是嗎,那麼,為什麼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施豐最受馬屁?」

  施豐耳畔嗡的一聲,她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刻毒地批評她。

  她定一定神,「沈世雄,請你馬上走。」

  「沒問題,我可以求調,保住你那慈禧太后的位置。」

  施豐雙手顫抖,用力在沈世雄身後拍上大門。

  她回到書房,開亮了檯燈。

  她呆呆坐在椅子上,不知過了多久,直到雙腳發麻,才改變姿勢。

  她真沒想到人看她同她看自己有那麼大的差距。

 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好上司好夥伴,雖不致於英明神武,亦做得到公正廉明。

  沒想到沈世雄把她看得那麼幼稚低級。

  施豐氣苦。

  那一夜,一閉上雙眼,就聽得沈世雄責備她的聲音。

  她睡不著,在燈下發呆。

  不知多久沒失眠了,沈豐時常開玩笑地說她從來不怕睡不好,她只怕一眠不起。

  檯燈溫柔的照著她,她訴苦:「他誤會了,我並不是那樣的人。」

  檯燈當然沒有回答。

  施豐又說:「他們對我有偏見,成功本身是最吸引的箭靶,全世界的人都想挑戰我。」

  說出口,才覺得這話太自大太自憐,忙把燈熄掉,回臥室睡覺。

  事情拆穿之後,施豐滿以為沈世雄會向上級反映他不滿的情緒。

  他沒有。

  那天發完脾氣之後,他好象更木訥更沉著了。

  施豐找不到把柄,只得繼續與他合作。

  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公事,連「你好嗎」、「天氣不錯」都懶得敷衍。

  你別說,也有好處,工作進度迅速。公司可不管他倆是愛人仰或是敵人,公司只看成績,老闆認為施豐與沈世雄是最佳拍擋。

  一次,小豐無意中看到小沈戴著只米奇老鼠腕表,她納罕了,照說,一個有童心的人可能是壞人,但偏偏他又這麼怪僻。

  一次世雄看到施豐案頭有一整迭漫畫書,也想,她不應該是個俗人。

  計劃到最後完成階段,兩人仍然僵著不談私事。

  傍晚,旅豐做了三文治,開一瓶白契安蒂,大嚼大喝,並不招呼小沈。

  小沈受不了那香氣引誘,擲筆而起,「我出去吃晚飯,半小時即回。」

  就在這個時候,檯燈忽然熄滅。

  小沈一腳踏空,摔一跤,頭撞在台角,「哎呀」,他慘叫一聲。

  旅豐冷笑,「走路都不會走。」

  她聽得小沈呻吟。

  她放下食物,「你怎麼了?」

  他微弱地回答:「頭上開了花。」

  「我的天。」

  施豐用力把他拖到客廳亮光處,一看,額角有血,她很鎮靜,扶他在長沙發上躺下,取出救護藥品,檢查過,發覺只是傷了油皮。

  她問:「覺得怎樣,撞得可厲害,要不要看醫生?」

  「我沒事,給我喝一口酒。」

  施豐連忙斟酒給他,他一口喝盡,歎曰,「可救賤命。」

  「你真的沒事?」

  「躺一會兒就可以了。」

  她替他敷藥黏膏布。

  轉頭回到書房,看見檯燈好端端亮著。

  「你怎麼了,」小豐輕輕問:「忽明忽滅,怪嚇人的。」

  恐怕日久失修,插撲什麼的有點松,有空要修一修,畢竟四十年歷史了。

  表兄弟姐妹們的紀念品怕早已換了錢花得光光,只有這一盞燈,仍然伴著她。

  古歐洲結婚戒子故意不用貴重金屬做,就是怕當掉賣掉,用心良苦。

  施豐說:「燈呀燈,我還未成家立室,可不准你退休。」

  回去看沈世雄這傢伙,老實不客氣在沙發上睡著了。

  小豐倒是不怪他,真夠累的,說起來仿佛老土之極,每一分成果都靠血汗換取,偏偏又是事實。

  她看看鐘:噫,都十點多了。

  施豐和衣倒在床上,不知不覺墮入夢鄉。

  書房裡的檯燈,在這個時候,又靜靜熄滅,公寓內漆黑靜寂一片。

  天亮。

  施豐睜開眼睛,她聞到咖啡香。

  得起床準備上班了。

  還沒來得及記起昨夜的事,施豐便看見一個男人的面孔探進房門,她驚怖,失聲尖叫。

  「是我,沈世雄。」他也會尷尬。

  「你昨天沒有走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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