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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五


  他說:「救得一個,救不了一百。」

  方倍回答:「幫處一個是一個。」

  「你很積極。」

  方倍微笑:「我們曾經一度都在生活中迷失。」

  「你有試過嗎,我看沒有,一看就知道你出身良好,一帆風順、無波無浪。」

  方倍忍不住笑出來。

  李信問:「一個人在這裡讀書兼工作?我是你讀者呢,每天拜讀你的專欄。」

  方倍說:「我請你吃個早餐吧。」

  李信欣然答應。

  兩個年輕人一夜未寐,卻精神奕奕,談論著採訪心得,邊吃邊講,十分投契。

  「華文報越辦越精彩,已非舊時模樣。」

  「人若自重,人必重之。」

  「聽說華文報已為傳奇人物鄧融收購,可有一睹她廬山真面目?」

  方倍卻說:「時間差不多,我要回報館工作。」

  同事們都知道她身份特殊,待她小心翼翼,方倍也特別斯文沉默,免招閑言。

  正當她寫得投入,同事走近輕輕說:「鄧小姐找你。」

  方倍跳起,同事笑。

  她去聽鄧融電話,鄧融說:「我來接你----」

  方倍輕輕打斷:「我有工作在身。」

  「但是,小倍,你替我工作。」

  「我替華文報工作。」方倍分辨。

  「是,是,每次說話,都得我親身拜會嗎?」

  「這樣吧,一人一次,上次你來,這次輪到我,你在什麼地方?」

  「你的養父母真把你寵壞。」

  方倍很高興,「你說得對,他們縱容我。」

  「我在聖保實祿酒店。」

  「我馬上過來。」

  方倍把訪問上傳交給編輯,編輯一見題目是大大一個LOST字,便說:「方舟你可有發覺,自你第一篇稿子開始,你寫的便是尋找失物,潛意識你永遠在尋找什麼似的,叫讀者惻然。」

  是嗎,方倍發怵。

  「馮乙有消息沒有,他該抵埠了吧。」

  「一早就到了,只給我一個短訊。」

  「方舟,你要把他抓牢牢啊。」

  方倍微笑,她一向不懂這些。

  「你的被訪者幾乎都成為你的朋友,可是編輯卻走到八千里路以外,多麼奇怪。」

  方倍走出報館,這時,她有點疲倦。

  一輛大車駛近,方倍認得司機,朝他點頭,一上車她不禁盹著,過了一會,心酸人,身上蓋著毯子,車子停在酒店車房,司機朝她微笑,「柏太太說讓你小睡三十分鐘。」

  啊,太過大意。

  鄧融這時過來敲車窗,「已經深秋你還穿單衫,當心冷出病。」

  她帶她到愛馬仕買衣物。

  名店把名人當神明,一下子外套毛衣堆滿任試,方倍挑了幾件,鄧融吩咐:「每種三件」,解決方倍換季問題。

  無論你怎樣看鄧融,她這點豁達爽快,的確是優點。

  鄧融挽著方倍的手,一直回轉酒店房間。

  方倍問:「妹妹呢?」

  「在家,稍後一起往波拉波拉----」

  方倍立刻說:「不,我不要一起來。」

  鄧融無奈地笑,拍打著方倍的手背。

  這時,套房寢室內忽然傳出老人咳嗽,方倍知道這是柏爾曼,他咻氣,喉嚨像是要嗆出一隻青蛙,終於吐出濃痰,那種可怕聲音,叫方倍頸後寒毛豎起。

  接著,方倍在門縫中看到柏爾曼緩緩走進衛生間,他穿著背心睡褲,全身鬆弛皮膚打轉,特別在腰間,下垂像一塊布圍巾。

  方倍很吃驚,心中惻然,智慧老人運籌帷幄,富可敵國,可是究竟是凡人,體能衰退,無可避免,而鄧融要侍候他,日子亦不易過。

  鄧融過去掩上門,輕輕說幾句。

  然後她對方倍部:「到我那邊去。」

  原來鄧融住在另一間連接的套房。

  房裡全是一疊疊華文報,唯一裝飾,只是一大束白鈀玉簪花,靜靜散發芬芳。

  收音機正好播放著一著上世紀二十年代的怨曲,女歌手這樣傾訴:「青春愛情出售,天真,熱情,略有污漬,青春的愛廉售,你願試一試樣版嗎,或者正是你在尋求的愛情呢……」

  方倍聽得發呆,一時沒留意鄧融說些什麼。

  「……青春的愛出售,熱愛、癡愛、長愛、短愛,什麼都有,除出真愛,青春愛情廉沽……」

  方倍受歌詞震憾,她忽然不顧一切問鄧融:「你愛柏爾曼嗎?」

  鄧融像是一早有準備,她回答:「他是我恩人,我一輩子敬愛他。」又是這個老答案。

  接著,她翻開報紙,與方倍討論版面及質素,是否可以更進一步的問題。

  方倍自覺不堪抬舉,幾乎要打呵欠。

  酒店偎乾就濕送茶點到房間,方倍 到芝士蛋糕,才打醒精神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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