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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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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座計算機不能幫我,它仍在無知階段,要喂它無數數據,讓它咀嚼消化,才能為我提供學問,這起碼要三、五載時光,老方倒是希望我留下來,我不。 我只盼望明日去見家人。 星期六沒等到約定時間,已蠢蠢欲動,換好衣服,總挨不過時間,索性早點去也罷,不會怪我不禮貌吧。 司機把我送到外婆家,沒進門就覺得不妙,一大堆鄰居擠在門口,只聽得小愛梅的哭聲。 我大力排眾而入,只見愛梅被一位婆婆擁在懷中,驚恐地哭,穿白衣的救護人員正把擔架抬進狹窄的走廊。 「什麼事什麼事?」我心急如焚。 「讓開讓開。」男護士推開我。 那婆婆認得我,氣急敗壞說:「是鄧嫂,正在熨衣服,忽然倒地不起,我們連忙叫救護車。」 擔架抬出去,外婆躺在上面,面孔金紫色,我一手抱起愛梅,一手去搭外婆的脈搏,慌忙中什麼也探不到,救護人員一掌推開我。 「只准親屬跟車!」 我同婆婆說:「這裡請你們多照顧。」 沒想到婆婆百忙中極細心,「你是誰,就這樣抱走愛梅?」 我已經舌焦唇燥,更不知如何解釋,眼看擔架已下樓,而婆婆還拉住我不放。 誰知愛梅忽然說:「我跟阿姨走,婆婆,我要跟阿姨走。」 鄰居們說:「讓愛梅跟這位小姐吧,她們是親戚。」 婆婆再猶疑,我已經搶步而下。 方家的司機在門外急出一頭汗,「陸小姐,這是怎麼回事?」 我如遇到救星似,「快跟牢救護車,同時通知方中信,我外婆出了事。」 「陸小姐,你沒看錯吧,」他瞠目,「我明明見到拾出去的是位少婦。」 「快去,快去,」 愛梅緊緊摟住我脖子,我擠上救護車。 車上設備之簡陋,使我不由得一愣。外婆氣若遊絲,我卻無法幫她。我哄著小愛梅,她亦緊緊貼在我懷中,兩個人的汗與淚融在一起。 要命的車子慢如螞蟻,前進時還搖搖晃晃,太致力改良殺人武器了,救人的裝備如此不堪,生命賤過野草。 小愛梅有點暈眩,不住抽噎,我把她整個小身軀環抱住,彷佛這樣就能補償什麼,她如絲般的柔發全貼在頭上,我一下一下替她撥向額後。 這小小的女孩是我的母親,沒有她哪有我,我原是她體內小小一組細胞。我與她她與我根本難以分離,為何我從前從沒想過。 車子終於到了,方中信已在醫院門口。 萬幸有他。 我抱起愛梅,他扶我們下車。 我求方中信:「最好的醫生。」 他嚴肅的點點頭,自我手中接過愛梅。 一放開愛梅,才發覺雙臂發軟,再也難抬高,用力過度,肌肉受傷。外婆被推進急症室,我們在長凳上等。 只要換一個心臟即可,在我們那裡,不知多少人帶著人造心、脾、胰、肝走路吃飯做事,一點影響都沒有,照樣活到古稀,但在這裡,醫學還不可能做得到。 老方同我說:「我已請來醫生會診,盡力而為。」 可惜他們的力量有限。 老方憐惜的關心我,「你看你。」 我知道這一番折騰使我不象樣子,沒料到這麼狼狽,一身白衣皺巴巴的,胸前還有小愛梅的髒鞋印,裙子下擺在大步邁動時撕破,加上汗水漬,似個難民。 我苦笑。 「要不要回去洗一洗?」 我搖頭。「你會嫌我嗎?」 「我?你掉光頭髮我還是愛你。」 我疲乏的笑一笑,「真有這麼偉大?」 「有一日你會相信。」他看看懷中的小愛梅,「問你母親,她會告訴你。」小愛梅睡著了,老方脫下外套裹著她。我問:「剛剛你在廠裡正忙著吧。」 「沒有關係。」 「真對不起。」 「事情的輕重,不外以個人愛惡而定,在目前,你的事才最重要,毫無疑問。」 他竟這樣的為我。 我不過是個蓬頭垢面走錯地方苦哈哈的貧婦,可是他看重我。 醫生走出來,暗示他過去。 老方自然認識他,迎上去。 他們靜靜他說了一會子話,老方一隻手撐在牆上,另一手仍然抱著愛梅,看上去他是那麼強壯可靠,居然那麼沉著,與以前大不相向。 與醫生說完話,他回到我這邊來。 「如何?」我問。 「靠機器維持生命,沒有多久了。」 我頹然。 「別太難過,你早已知道結局。」 我問:「愛梅重嗎?」 「不重,她是你的母親。」 這老方,真是機會主義者,非得用肉麻話把我的眼淚逼出來不可。 「我想我們要把愛梅帶回家。」 「自然,我立刻叫人去辦事:家具、衣服、玩具,還有,我會找最好的保姆及家庭教師。」 愛梅醒了,老方把她放在我身邊坐。 我問她:「跟阿姨住好嗎?」 「媽媽呢?」她懂事的問。 「媽媽在這裡休養。」 「她不回來了嗎?」 「回,怎麼不回,等醫生說她痊癒,便可回來同我們在一起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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