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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一


  在自己家裡,胡球終於入睡。

  她沒有做夢,噩夢不會在心有準備的時候出現,要待過些時日,自以為痊癒,防不勝防之際,才會悠悠鑽出,不然怎麼配叫噩夢?

  不一會醒轉,發覺直子睡在床邊地上一隻睡袋裡。

  胡球有歉意,直子八千里路趕回,睡地下,這可不是待客之道。

  胡球上浴室,到客廳一看,原來莊生沒有走,他睡在沙發上,手長腳長,全掛在地下。

  胡球忽然感動,直子說得對,關心她的人全在身邊,還想怎樣。

  她走近握住莊生的手輕撫,奈何他累極入睡,醒不轉,嘴裡「啊啊」,又再昏睡。

  她坐在他身邊,直到天蒙亮。

  唉太陽仍然如常升起。

  女傭先起來打點,同胡球說:「球球你先去梳洗。」這裡只得兩間浴室。

  直子也出來,「我身上也有股味道。」

  這時,她看到莊生身上被褥要緊部位底下有什麼蠕動,她哇哈笑出,扯開被褥,鑽出小狗哈哈,這小犬趁亂,鑽進被子享受溫暖。

  直子歡喜,「你是誰?從前沒見過你。」

  小狗不去理睬,轉身跑開,直子不放過它,追了上去。

  莊生伸過懶腰,他不好意思說:「借用衛生間。」

  女傭說:「誰先生,我替你備了一套衣褲,你若不介意──」

  「謝謝你。」

  莊生把手臂搭在胡球肩上,胡球聞到男子強烈汗息,忽然覺得安全。

  顏女士已經打扮整齊預備出門,「我往向先生辦公室,胡球,直子陪你隨後也去一趟,他約你十時正。」

  胡球點頭。

  她雙眼比昨日更腫。

  「女兒過來。」

  胡球走近。

  球媽擁抱胡球,籲出一口氣,開門離去。

  直子與胡球匆匆梳洗。

  直子語氣如大姐:「阿誰,你毋須曠課,胡球有我陪著,你上來吃晚飯也就是了。」

  莊生看著胡球,胡球點點頭,他吻她額角一下,才回學校。

  小狗哈哈忽然自沙發底鑽出,走到胡球腳下靠著不動,像是說:我知,我知,你的事我十分同情。

  胡球揉它脖子,這是她第一次與它親近。

  直子說:「這小狗有趣。」

  路上交通似特別繁忙,車龍接人龍,直子心急,出一身汗,她說:「這個城市真叫人迷惑。」

  離開年餘,她有點不慣。

  到達向明辦公室,顏女士已經離去,看情況,她故意不與女兒一起。

  直子說:「我在外頭等你。」

  胡球獨自走入辦公室,向明新搬工作室比上次更加寬敞,自然光柔和,相當舒適,向明一見她立刻站起,與她到角落坐下。

  少女哭腫面孔十分惹人憐愛,自幼秀美的胡球今日分外楚楚動人,向明咳嗽一聲定神。

  「胡球,兩件事,你要下決定,令堂已表態,她與胡氏只是姻親,如今一絲關連也無,她拒作任何建議,胡球,看你的意思了。」

  「明白。」

  「法醫驗明,胡氏胸膛受大力突擊停止跳動,同室囚犯承認毆打,你可要採取法律行動?」

  胡球答:「不。」

  她只想儘快結束這件事。

  「法醫又說,若果拯救及時,胡氏或有生存機會,你可要懲教處負責?」

  胡球又答:「不。」

  秘書在旁一一記錄。

  「第二件事──」

  胡球已知是何事,「請有關政府部門代為辦理。」

  向明意外,「鄧永超律師可以全權代表負責。」

  「家母與我都不會出席任何儀式。」

  胡球站起告辭。

  向明籲一口氣,「胡球,希望下次見面比較愉快。」

  「向先生,多謝你關懷及幫忙。」

  「舉手之勞,不足掛齒。」

  胡球精神此時略為鬆弛,低聲說:「沒齒不忘。」

  向明看著胡球,忽然問:「像你這樣聰明,是否一種負累?」

  胡球一時回答不過來,脫口反問:「像你那麼能幹呢?」

  外邊直子正與舊同事說笑。

  向明輕輕說:「去外國之後,直子外形彷佛變了不少。」

  胡球當然不出聲。

  她同事們說:「直子,回來吧,與向先生說一句即可。」

  另一個說:「或許,那邊有人等她。」

  直子答:「誰會等誰。」

  語氣有點惆悵,大家頗覺掃興。

  稍後直子與胡球一起離去。

  胡球輕輕問:「你會回來工作否?」

  「免了,好馬不吃回頭草,且已損失年資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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