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豔陽天 | 上頁 下頁 |
四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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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事情總得分先後,你先,全世界後。」 從心低頭不語,這不是花言巧語,他無必要奉承。 她知道需珍惜這個人,「等著見你。」 美賜抬起頭來。 「陸先生是個人才,白手興家,作風健康。」 「我知道。」 但是,她對他,沒有那種強烈的感覺。 「你愛的是誰?」 「美賜,你真的想知道?」 「我會守口如瓶。」 從心說:「或許我真的虛榮,當我知道工作上再進一步時,內心脹鼓鼓,有一種奇異快感,渾身毛孔舒暢,歡欣無比。」 「啊。」美賜說:「你暫時尚未愛上任何人。」她放心了。 「你說得對。」從心答。 晚上,智泉仍然未返來。 從心說:「打他手提電話。」 「他在工作,我怎麼好騷擾他,以前,我們最討厭男同事之妻老是打電話來找人。」 從心微笑,真是個明白人。 「讓我們來看《時間線》節目。」 扭開電視,呆了大半個小時,他們那個環節總算開始,短短五分鐘,張祖佑才說十句八句話,從心背影出鏡,也不到一分鐘,其餘時間用來介紹醫院設施及手術過程。 令從心失望的是,張祖佑的書並無出鏡。 美賜卻說:「我覺得很感動,你呢?」 從心只得點點頭。 她們正在喝咖啡的時候,智泉回來了。 從心取笑,「假公濟私,到什麼地方去了?」 智泉難按興奮之情,「看到《時間線》沒有?」 她倆點點頭。 「播映後短短三十分鐘,電視臺已收到上千個電郵、電話、傳真,說想知道詳情。」 從心揚起一條眉毛。 「觀眾想看到你的面孔,以及張祖佑工作近況。」 連美賜都覺意外,「為何對一個黃種人這樣有興趣?」 「誰知道,燕陽就是有這種觀眾緣。」 美賜說:「觀眾只看到她的背部。」 智泉咧開嘴笑,「已經足夠。」 從心很感動,他是由衷替她高興,把她的事當自己的事。 「但是,我們已經婉拒《時間線》。」他說。 「為什麼?」美賜愕然。 「因為,我們將到雲飛利清談節目亮相。」 從心還不明白,美賜已經歡呼起來:「一億觀眾,一億觀眾。」 「並且,」智泉說下去:「節目中的讀書會願意介紹《被騙被棄》這本書。」 美賜又嘩地一聲,穩重的她很少像孩子般雀躍。 「但凡經雲飛利品題的著作可即上暢銷書榜。」 從心發怔,她的夢想成真了。 「燕陽,你怎麼看?」 從心據實答:「我只知道雲飛利是一位黑人女士,卻不知道她的電視節目有這樣大的影響力。」 美賜問:「智泉,你如何找到他們?」 智泉,倒不居功,「他們找到我才真,互相競爭,尋找題材。」 美賜笑,「運氣自己來敲門。」 「燕陽,你可願露臉?」 從心點頭。 智泉出主意,「燕陽,你穿小鳳仙裝上電視。」 美賜反對,「不,穿深色樽領毛衣即可。」 兩人吵了起來。 從心伏在床上不出聲,她像爬過萬水千山那般疲倦,又似洋人所說,被一輛貨車撞過那般累。 她倒了下來。 她有一種奇異預感,做完這一次宣傳之後,也許,對於張祖佑的恩惠,已足夠償還。 她沉沉睡去。 過兩日,青鳥出版社派格連活來陪張祖佑出鏡。 張祖佑看上去更加神清氣朗,他穿深色西裝,沉實、穩重。 從心也真不差,她打扮清雅,頭髮往後攏、淡妝、全無首飾,一件套頭深棕色毛衣配長褲,絲毫不似豔女,卻難掩秀麗。 美賜輕輕說:「從來沒有華裔上過這個節目。」 「為什麼?」 「大抵是個人喜惡。」 「為什麼破例?」 「爭取北美愈來愈多的華裔觀眾,其他問題可擱在一邊。」 出鏡了。從心坦然看著張祖佑微笑。 他有點緊張,不習慣對住大群現場觀眾,從心教他吸一口氣。 節目開始,主持人熱誠、健談、活潑,叫他們鬆弛下來,一切從他的眼睛開始,說到他的書,以及他生命中一個美麗的女人。 主持人問從心:「你敲門之際,可知道屋裡有什麼人?」 從心搖頭:「全憑命運安排。」 「假使是一隻老虎呢?」 從心靜靜答:「逃命。」 觀眾潸然淚下。 從心到這一刻才知道她自身的遭遇十分淒慘,垂頭不語。 主持人忽然問:「你與祖可有計劃?」 從心鼓起勇氣,她知道千穿萬穿,馬屁不穿,「祖已經在貴國實踐了夢想,正走向成名之路,我不方便阻礙他,我將努力演藝工作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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