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豔陽天 | 上頁 下頁
三十八


  「什麼時候?」從心問。

  「下個月一號錄影。」

  他們談了一些細節。

  從心把這件事向智泉彙報。

  智泉一貫反對,「燕陽,你現在是晶光燦爛的一顆新星,老同這個窮作家在一起,形象不妥。」

  美智沉吟,「我不會這樣武斷,張祖佑不是全無前途,在西方,紅作家隨時銷書億萬部,每本抽一美元版稅,已是富翁。」

  從心微笑,「謝謝你,美智。」

  「這是一個宣傳好機會:先在洋人的全國性電視臺上亮一亮相,以洋攻洋,到了片場,可能方便一點。」從心不出聲,她沒答應出示真面目。

  美智說:「燕陽,我陪你去。」

  「你陪智泉吧。」

  誰知智泉說:「我也一起去。」

  這次,是拿著真護照過關。誰知,海關人員翻閱良久,又找來上司,一起研究。

  從心坦然無懼,任得他們調查。

  真好笑,冒名時無人追究,直行直過,真護照在手,反而諸多阻滯,這裡邊好象有點諷刺。

  終於,海關與領使館聯絡過,查實無誤,才放從心過去。

  她是最後一個上飛機的乘客。

  自此以後,燕陽只是她的藝名,不是她的身分了。

  百分之百輕鬆?不見得,她欠陸兆洲一大筆人情債,不知如何償還。

  這次旅程,美智最高興,一直提到揚眉吐氣這四個字,她陪從心喝茶購物逛街,十分享受。

  這一日,他們在酒店與張祖佑見面。

  李美賜看到一個瀟灑的文質彬彬的男子朝他們走來,一時還不醒悟,待看見燕陽雀躍地迎上去,才恍然大悟。

  啊,她罵自己:狗眼看人低,老怕人家配不起燕陽,原來,這人氣度不差。

  從心立刻問:「子彤呢?」

  「他去參加露營,他沒來。」從心有點失望。

  張祖佑立刻取出小小攝錄機,把熒幕對牢從心,液晶銀幕上出現了張子彤,他向從心問好。

  從心高興地說:「嘩,又長高了。」

  當初見到的子彤只像一隻小貓。

  大家坐下敘舊,又問及張的眼睛。

  張祖佑說:「這是一種遺傳性退化現象,真擔心子彤將來也會罹病。」

  又談到新作品進度。

  他說:「如果世上真有繆詩,那從心就是繆詩。」

  美賜一怔,「誰是從心?」

  張祖佑有點尷尬。

  可是從心大大方方出來承認:「我,我小名叫從心。」

  智泉側頭想一想,「從心所願?很好呀,但是,不夠燕陽二字響亮。」

  張祖佑一聽燕陽這名字,不由得低下頭。

  「朱醫生在等我們呢。」

  會合了朱醫生及院方公關人員,他們一起往電視攝製室。

  從心是個演員,她當然知道應該怎麼做。

  雖然只拍背影,一樣替她化了妝。

  主持人是一位中年女士,姓史多爾,見到從心一楞,立刻同朱醫生商量,要求從心正面出鏡。

  其實這時情況有變,從心已無後顧之憂,可是朱醫生堅持當初答應從心不必拍攝正面。

  史多爾女士沉吟:「也許可以拍攝續集。」

  這一個環節並不是主要部分,片長不超過五分鐘,可是院方已經相當滿意。

  史多爾在開場白裡這樣說:「一切是為了一封動人的信,信裡說,一個作家若不能讀到他自己的著作,是何等淒涼……」

  然後從心接下去說:「我與張是朋友關係,我們怎樣認識?我孑然一人來到西方都會,手中只有一個地址,找上門去,親戚已經搬走,由張好心收留,才不致流落街頭。」

  工作人員聽得聳然動容。

  「我去信尊堅斯醫院,懇求他們診治該名病人。」

  跟住,由張祖佑簡述醫治過程,最後,鳴謝醫院,朱醫生出面要求捐募經費。

  史多爾女士對從心非常感到興趣。

  「當初,你可是用學生身分入境?」

  「你現在是演員?」

  「你在機緣巧合之下主演了張氏原著改編的電影?」

  李美賜很有技巧地擋卻這些問題。

  他們離開時從心假裝伸手抹去額上汗水。

  朱醫生道謝又道謝。

  張祖佑與從心話別。

  「祖佑,祝福我。」

  「從心,繼續給我靈感。」

  他倆緊緊擁抱。

  李美賜在不遠之處看著他倆,問男友:「他們相愛嗎?」

  智泉肯定答:「百分百。」

  「會在一起嗎?」

  「相愛不等於不分手。」

  「假使愛得足夠的話……」

  「他們兩人都苦夠了,不想再度連累對方。」

  美賜不再說話,過一刻說:「你與燕陽合約將滿,還不與她談續約的事。」

  「明白。」

  他想走過去,被女友拉住,「給他們多些私人時間。」

  可是從心已經把話說完,伸手招智泉過去。

  過兩天,他們去電影攝製組報到。

  製片讓從心試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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