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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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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琳知道這件事之後說:“他的情緒震盪平復後,不一定會再回來。” “我知道。” “為什麼放棄他?” 我平靜地說:“一個病人沒有精力談其他,當務之急是要救治身體。” 梅琳並沒有把這當為我由衰之言,連我自己都沒有。 我微笑,“認識傅於琛,幾乎有一生那麼長。” 她耐心地聆聽。 “自我七歲開始,他已被我吸引,你知道為何?” “因為你漂亮。” “是的,而我現在已失去這股魅力。” “他不見得那麼淺薄。” “不,不是他,是我,我無法忍受在他面前展露我現在的自己,淺薄的是我,我再也沒想到上天會決定這麼快取回我的天賦。” 梅琳看著我。 “我要傅於琛永遠記住從前的周承鈺,我不要他將兩個周承鈺比較。” 過了很久,梅琳才說:“你真的愛他,可是。” 我說是。 這句話算來,也已經有一年多了。 我一直與梅琳在一起,痛苦的藥療過程,幾乎兩個人一同挨過,梅琳處變不驚,藥品一切罕見的副作用她都熟悉,唯一的分別是她母親沒有活下來,而我有。 對梅琳來說,這是心理上的一項勝利,是以與我一起奮鬥,她不覺疲倦。 當他們問我是否再能工作,我對牢鏡子良久,為了報答梅琳,我說可以,為了報答馬佩霞,我建議介紹歐陽的設計。 他們特地派人來看我。 我左臂不能像以前般活動自如,姿勢不如以前挺直,一笑起來,眉梢眼角全部出賣我,而他們的新人如雲。 “承鈺吾愛,但是你的面孔有風霜的靈魂,我們有足夠的青春女表演泳裝直至二五五〇,”他說了一連串名字,“同這些一級模特兒相比,你還真是小妹子呢,年齡不再那麼重要了。” 我同梅琳笑說:“終於走運了。” 梅琳拍拍我肩膀,傳遞無限鼓勵。 我緊緊握住她的手。 紐約代理人凝視我倆良久,忽然慘痛惋惜地說:“難怪我們越來越難娶妻,多麼大的浪費。” 佩霞至為感激。對歐陽好,比對她好更能使她感動。 歐陽的設計在許多許多地方還非常的稚嫩,但此刻介紹出去也是時候了,他可以逐步改良。 她同我說:“你熬過難關了。” 我搖頭,“還要過幾年,五年復發死亡率是百分之三十。” “你仍然容易疲勞?” 我點點頭,“皮膚時常無故發炎,嘔吐,不過保持了大部分頭髮。” “不說出來,旁人不會注意到。” “如果與我一起住,什麼都瞞不過。” “所以你拒絕了傅於琛。” “我太愛自己,不想他看到這些醜態。” “換了是我,說什麼都要逼歐陽目睹整個過程,我自私,決不放過他。” 我忍不住笑。 這樣放肆的孩子氣證明她的生活極之幸福。 馬佩霞籲出一口氣,“你沒有再與他見面?” “他離開了本市,你不知道?” 馬佩霞搖搖頭,“我只知道他那離婚官司打得極其痛苦,他的妻子們痛恨他。” “他還有你,你並不恨他。” “但我也沒有嫁給他。” “這便是智慧。” “承鈺,你可恨他?” “我永不會有機會知道,我只知道我與他不是什麼可愛的人,距離保留了美好的幻覺。” 她問:“梅琳將與你共赴洛杉機?” “一起去工作,她有影片拍攝。” “你快樂嗎?” 我微笑,“多麼艱難的一個問題,你怎麼可希企我可以在閒談間答覆你。” “我沒想到她真的關心你。” “我們都意失覺的時候,開頭我也低估她。” 馬佩霞問:“傅於琛在外國幹什麼?” “嘖嘖嘖,歐陽太太,你對別的男人別太關心了才好。” 照片出來了,我一點都不喜歡。 照片中的我十分蒼老憔悴瘦削,看上去似服食藥物過多。 攝影師詫異我的挑剔,“這批照片很漂亮,味道直追恩加路的亞諾愛咪。” “愛咪小姐已接近五十高齡。”我握緊拳頭。 梅琳笑了,前未解圍,“他們會處理底片。” “梅琳,下次拍照,把你的頭借給我。” “我的頭,跟尊頭,差不多歲數,不管用。” 我們終於還是笑成一團。 笑底下,也並沒有充滿眼淚,也許我並不是個敏感的女子,要求低,碰到什麼是什麼,走一步路算一步,總會生活下來,隨遇而安。 我茫然轉過頭去看著梅琳,她瞭解地朝我微笑,一邊輕輕擺擺手,示意我不要想得太多。 我複低頭。 傅於琛才不會比她更瞭解我。 年輕的時候老認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,現在卻認為得到的才是最好的。 梅琳與我時常旅行,寬闊長身的裙子又回來了,我狠狠地買了十多件,穿著與她滿歐洲逛。 梅琳即時愛上它們,因為舒服的緣故。 原來她以前沒有穿過,對了,是我分外早熟,十三四歲被傅於琛扮作大人,要比梅琳多活十年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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