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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承鈺,媽媽沒有能力——」

  「有一件事你絕對做得到。」

  「說,女兒,告訴我,告訴我。」

  「以後再也不要來。」

  她走了。

  傅於琛點起煙斗,深深地吸,煙草裡的霖酒香滿一室,我站在他身邊。

  過很久,我問:「為什麼叫我油瓶?」

  他一呆。

  「油鹽醬醋柴米,為什麼單叫油瓶?」

  他笑了,「坦白地說,我不知道。」

  「你可有留意她雙眼?」我問,「覺不覺得怪?」

  「那是因為瞳孔對光線的反應不靈敏。」

  「怎麼一回事?」我知道還有下文。

  「吸毒。」

  我一驚,「為什麼?」

  「她不開心。」

  「為著男人對她不好?」

  「承鈺,你的問題,叫我真不知該如何回答。」

  「什麼是紅色絲絨秋千架?」

  他一怔,沉下臉,「後天考試,還不去溫習?」

  陳媽在這個時候進來,「小姐的電話。」

  「什麼人?」傅於琛問。

  「她的同學。」

  「不會是男同學吧。」

  確是男同學,要來問我借功課。這只是他們的藉口,其實不過想上門來坐一會兒,吃點心,聊天,解解悶。

  我請他上來。

  他來的時候,傅於琛已經外出。

  我們聽唱片做算術,初中的功課比較深奧,他教我三五遍,我還沒有明白。

  「承鈺,一整天你都顯得沒精打采。」

  「彼得,你可知道什麼叫做紅色絲絨秋千?」

  「不,我沒聽過,那是什麼?」

  「我也不知道,你有哥哥,彼得,可否問他們?」

  他聳聳肩,「當然可以。」

  他的兄長也不曉得。

  隔了很久很久,已經讀到大學二年,在「朋友手」,赫然看到一本書,叫《紅色絲絨秋千架上的少女》,我即時不管三七二十一,抓起書就跑。

  從書裡,知道了故事的典故。

  我受了極大的震驚與刺激,把衣櫥裡所有紅色的東西統統扔出去,更加憎恨母親。

  彼得待我很好,我們很接近,他比同年齡的男孩較為成熟,我們來往了一年。

  每次來他都帶包巧克力,一件件都擱在玻璃瓶子裡。我不愛吃糖。

  彼得問我,「你到底喜歡什麼?」

  「母親愛我。」

  「但是令尊很疼你,他甚至讓你擦口紅,妹妹都不知多羡慕。班裡第一個學會打網球的是你,懂得滑水的也是你,都不知道你哪裡來的時間。」

  「所以功課不好。」

  「聽說你要出去念高中?」

  「還有一段日子,何用這麼快做打算。」

  「也有人說他不是你的爸爸。」

  我看著彼得,在這一刹那,我決定與他斷絕來往。

  「我倦了,彼得,改天再說。」

  「不是嗎,你姓周,但門口掛的牌子是傅宅,而且手冊上的簽名也都是傅於琛。」

  忽然之間,我真的很倦很倦,完全不想說話,一站起來就走,把他撇在一角。

  隔一段日子,傅於琛問:「你那個男同學呢,怎麼不來了?」

  「哦,那個蠢男孩,」我淡淡地答,「我不再與他說話。」

  「他得罪你?」

  我不肯回答。

  傅於琛笑,「已經開始難服侍,嗯?」

  我掉轉面孔。

  「他們大部分很笨,挑得太厲害,就沒有男朋友。」

  「我不需要男朋友。」終結這一次的討論。

  發育中的身體令我非常難堪,沒有心思去理會其他的事。

  胸部有硬塊,不小心碰到,痛不欲生,這時停止所有體育活動,以防不測。

  一方面彼得還不死心,一直在身邊問「承鈺,為什麼你不理睬我了」,令人心煩,他不知在什麼地方得罪了我。

  做朋友便是做朋友那麼簡單,最恨別人去打聽我的私隱,如果你認為值得付出友誼,讓我們握手言歡,如果不,那麼去找別人,但別試圖探聽我的秘密。我的秘密,屬於黑暗。

  誰是我的父親又有什麼關係,彼得就是不懂。

  傅於琛瞭解我的需要,同我去看一位女醫生,從此之後,有什麼疑難雜症,我便去找她,直到醫生離去,移民外國。

  她以開通文明冷靜的態度,把一切告訴我,例如經期不是內出血,保證女性不會因此死亡。

  她沒有與我發生超過醫生。」病人的關係,學科學的人頭腦冷靜,絕無過多感情。

  第一件胸衣,由她為我添置。

  然後有一日,傅於琛說要介紹我認識他的女朋友。

  「是黃伊利沙伯嗎?」我問他。

  「不,伊利沙伯早嫁了人,又離了婚,現在又在結婚中。」

  「那麼是誰呢。」

  「我希望你會喜歡她。」

  「但即使不喜歡,你還是會搬出去與她住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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