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一千零一妙方 | 上頁 下頁 |
四十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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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事情並非必定如此,我對你有信心。」 「真恐怖,這真是女性的生關死劫。」雋芝掩住面孔。 「雋芝,對於過五關斬六將,你的經驗不會少。」 真的,大學時期,每年年終考試,站在試場外,她都躊躇,同自己說:這樣辛苦,何必證明什麼,大學不畢業,也不見得有誰會拿機槍掃她,不如退縮回家享福,若干年後,笑喀嘻曰:我不喜歡哈大學。 可是掙扎半晌,她還是進去了,且考得好分數,一個人該做的事總該去做,她得到的並不比付出的多。 性格上來說,唐雋芝是標準馴民,抑或她已看出,做一個不平凡的人,代價太過高昂,折衝一下,就讓她做一個比較特別的普通人吧。 「按步就班,慢慢來。」沛充悠然。 他知道已經找到背黑鍋的理想人選,心頭一松,不由打個呵欠。 雋芝開始真正瞭解到筱芝與翠芝歷年來的肺腑之言 她沉默半晌,歎口氣,噤聲。 往苔裡的飛機上沒有嬰兒,乘客樂得清靜。 易沛充睡著了,雋芝打賭他沒有夢。 雋芝錯,沛充在夢中只看見他自己在做夢,沒有內容,這是一切有福氣的人做的夢。 所有的兒童都應當像易沛充,健康、樂觀、光明、知足,一點也不過份聰明,安守本分。 他確是一個結婚生子的好對象。 他倆共同享用了一個非常快樂的假期,開心得雋芝在心中想:即使沒有孩子,我得到的,相信也遠遠比其他人多、也不應有什麼遺憾。 她沒有後悔結婚。 與沛充客氣得不像一對夫婦:「讓我來讓我來」「麻煩你了」「不敢當」變為常用語。 兩個人很少很少談到錢這個最傷感情的問題,蜜月返來,沛充問過一次:「要不要我付家用?」 對雋芝來說,這是一個嶄新的名詞,她自稿紙中抬起頭來,半晌才說:「等有家時,才付家用吧。」家在外文中,表示撫育孩子之意。 沛充已把一部分衣物搬過來她處,但是兩人始終找不到一處理想寬大近市區的住所,只得兩邊走,全活習慣奇突。 雋芝仍是婦科醫生常客。 莫若茜退休在家,一有空便殷殷垂詢:「有沒有好消息?」 雋芝早已不生她的氣,只會苦苦哀求:「姐姐,請別給我壓力。」 「加把力氣,我這個老姐都沒間題,你應當有前途。」 一天,半夜,雋芝忽然被客羸裡一點聲音驚醒。 「沛充?」她隨即聽到丈夫在鄰房的鼻鼾聲。 雋芝咳嗽一聲,披件外套,下床查視究實。 客廳沒有開燈,但角落有溫柔明亮的月光照明。 有一個婦人坐在沙發上。 「母親,」雋芝喊出來,「母親!」 婦人轉過頭來,臉上笑容皎潔明亮可親,「雋芝。」 她手中分明抱著一個嬰兒。 母親看上去比雋芝還要年輕。 嬰兒是誰,是雋芝本人嗎? 她探過頭去。 「雋芝來看看你的女兒。」 「我的女兒?」雋芝大奇,「是囡囡嗎?」 「是,是可愛的囡囡,雋芝,我真替你高興,你終於有自己的孩子了,你孤苦的歲月已告結束。」 「母親,我一直想生的是男孩子。」雋芝忽然說出心事。 雋芝的母親一怔。 「同一般人重男輕女大有分別,我老覺得男人易做。」 「挑一個好男人也不容易。」 「媽媽你見過多少好男人?」雋芝微笑。 「沛充不錯呀。」 「媽媽你喜歡易沛充?」雋芝大悅。 剛在這時候,母親懷中小小的囡囡忽然蠕動,張大咀,打一個呵欠,惹得母女兩人笑起來。 雋芝忍不住伏到母親膝蓋上,「媽媽,你不怪我?」 「我怎麼會怪你?」 「因我的緣故……」 「雋芝,不要再內疚了,現在你已是囡囡母親,你應明白我的心意。」 雋芝開始飲泣。 客廳的頂燈啪一聲開亮,「雋芝,」沛充朦朧地走出來,「你在幹什麼,當心著涼,我聽見談話聲,還以為忘記關電視機。」 他過來扶起雋芝。 只得雋芝一個人伏在沙發上,臉上有淚痕。 他輕輕安撫她:「婚姻生活令你緊張?」 「是,」雋芝只得說:「有苦無人知,只得深夜哭泣。」 「反正誰不著,不如把前因後果統統告訴我。」 再過兩個月,雋芝把好消息告訴莫若茜。 老莫的反應如預期中一般熱烈,多休息,她說,多吃,多笑,但是「千萬不要看育嬰寶監,嚇壞人。」 「我已經遵尊矚看了不少。」雋芝抗議。 「忘記一切。」 雋芝說:「我想把虐兒一千零一妙方停掉。」 「開玩笑,我期期都拜讀。」 「實在無以為繼。」 「每次同洪霓開會,他說的也都是這句話。」 「你鼓勵我?但你自己又停了工。」 「小姐,完全遊手好閒,不一定是福分,兩三年後,我也考慮複出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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