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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


  那年輕女子在門角說:「我因畢業試走不開……」

  「不必解釋,速速離去。」

  女子只得走開,隱約間,她看到女子衣著時髦,身段苗條,聲音也甜美。

  這一位,想必是周家新受傷之前的女友。

  周阿姨聲音又回復正常:「這些日子,她一直沒出現,家新受傷之後,她只來過一次,大哭一場,從此失蹤,此刻不知自何處收到消息,家新蘇醒,她又出現,真好意思。」

  「也許,她怕。」

  「又不見你怕。」

  「我膽生毛。」

  周阿姨忽然笑出聲。

  「家晶呢?」

  「家晶一直吵著要見你。」

  說到家晶,家晶就到,她撲近伏在病人腿上,嗚嗚說許多話,聽不清楚。

  她的漂亮小男朋友站在一角只是笑。

  周阿姨說:「好了,我們讓維真休息吧。」

  她籲出一口氣。

  不是不歡迎探病親友,實在太疲乏。

  醫生來看她,又說一堆話,她發覺光是聽也要力氣。

  醫生在她門外掛一個牌子:「不准探訪」。

  看護幫她拆紗布洗傷口,痛得她肉身要自皮囊躍出,苦苦忍耐,五官相通,猶如灌水刑罰,她吃足苦頭,默默地不吭半句聲。

  老醫生拍拍她肩膀,「厲害。」

  看護笑,喂她一種像漿糊似食物,一陣藥味,想必混和不少維他命。

  「我想回家。」

  「後天吧。」

  「自手術開始至現在,一共多少天?」

  看護看看手錶,「廿六小時。」

  「什麼?我以為躺在這裡已有三個月。」

  經過那麼多事,原來只一天一夜多一點點。

  看護說:「時間,是很奇怪的一件事,所以要把握眼前。」她是智者。

  吃飽她閉上雙目。

  看護對老醫生說:「每個病人像王維真這般合作就好,這叫自力更生,自求多福。」

  第二天,她掙扎著軟弱四肢,一步一步,扶牆壁,走到門外,除下「不准探訪」牌子,她想見周家新。

  有人說:「你,王維真。」

  她虛弱地看過去,一個年輕女子凝視她,「可以說幾句話否?」

  「我不認識你。」

  「我是許子朗的未婚妻。」

  「我仍然不認識你,無話可說。」

  「子朗仍然愛你。」

  「小姐,我不是他,不知他心意。」

  她轉身,但女子拉住她,她搖晃兩下,氣憤,「你意圖傷人。」連忙扶住牆壁。

  「不,不,我只想說話。」

  「三十六著,走為上著,還有什麼好說?」

  「喜帖都印妥,即將發出,我家覺得太沒面子,要與許氏算賬。」

  她輕輕坐下,示意女子坐她身邊。

  「聽說,他也曾經如此對你。」

  她抬頭,「我已忘記。」

  「告訴我應怎麼做。」

  「乘機與父母上郵輪環遊世界,個多月後回轉,一切恩怨煙消雲散,人們的嘴巴已經忙著講別的話題,大家重頭做人。」

  「你會否回到他的身邊?」

  「我曾經讀一位專欄作者的精妙文字,他說,當初分手,一定有不可冰釋的紕漏,離開就是離開,不必借用萬能腦複合,因為在極短時間內,二人故態必然複萌,越來越恨,這真是金石良言,我聽了如醍醐灌頂,許子朗所有優點與缺點,留與他人享用吧,他再不是我的煩惱。」

  那女子怔怔聽。

  子朗一次又一次悔婚,好似已成為他的餘興節目,這個人,敬而遠之。

  這時許子朗捧著蛋糕盒子回來,一見前後未婚妻居然聚頭,大吃一驚,糕盒掉地上。

  他失聲問:「你倆說什麼?」

  她微笑,「我同這位小姐說,請她速速離去。」

  許子朗一怔,「那可是說,你與我複合?」

  「不不,許先生,我早已甩難。」

  這時,那女子也有頓悟,她緩緩開步走,不小心一腳踏在蛋糕盒上,一腳奶油芝士。

  她輕輕說:「你踩屎了,還不脫棄鞋子快跑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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