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有你,沒有你 | 上頁 下頁 |
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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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抬頭,啊,許子朗,前來赴會的他打扮整齊更加高大漂亮,「你怎麼在童裝店?」 「馬太太是我女友表嫂。」 「快了吧?已在看童裝了。」 她微笑落落大方,態度親切,絲毫沒有敵意,叫許子朗意外。 他說:「你好多了。」 人人都那樣講,可見她當日病入膏肓。 「那個穿紅裙的可是伊人?」 「紫色的才是。」 她看仔細些,「是美人。」被愛的,全是美女。 許子朗見她如此客氣,有點汗顏,他忽然據實說:「氣質不能與你相比。」 她不出聲,嘴角含笑。 許子朗說:「你變了,維真。」 「對,上次見你,是在路邊,蒙你相助,送我回家,一千個多謝。」 「唉。」 「那日,你趕到我身邊,可見到一個年輕男子?」 許子朗納罕,「我只見到你蹲路旁。」 「那日,有人打電話通知你趕來──」 那邊有人叫他:「子朗,子朗。」 「我只知由你電話打出。」 「子朗,子朗。」 「維真,約個時間改天再談。」 他匆匆趕到另一個她身邊。 這許子朗誤會這一個她與那一個她有分別,才快,只有更難纏才真。 這時福姐把私家食物送到,她連忙安排在後邊寫字枱,鋪出塑料枱布,取出紙巾餐具,眾同事喜說:「原先以為會餓死在這裡」,「維真不會叫我們白犧牲」,「陶姐更周到,陶姐會給獎金」…… 賓客盡歡散去。 陶靜走近,想說什麼。 她拍拍她肩膀,這時馬太太叫人:「陶靜,你過來一下,我給你支票。」 她輕輕籲口氣,「我先走一步。」 她離開美嬰店。 今日力氣大不如前,雙腿竟有點酸。 站街上呆一會,她轉身往主愛醫院。 這一天有陽光,看到周家新動也不動,份外心酸。 她替他整理一下被褥。 那本深藍色線裝書翻開在某頁,彷佛有人讀過,她一眼看到句子「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,到頭來,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」,這時,她身上還沾七彩紙屑,想到适才熱鬧情況,正如詩句所形容,不禁感觸。 她輕輕說:「家新,恕我向你訴苦,別人都靠不住。」 她握緊他手,「昨夜,我店裡合夥人陶靜喝得半醉做了一件叫我驚愕的事,她撥開我頭髮深深吻我嘴唇,我連忙推開她,手足無措, 「接吻畢竟是極其親昵行為,陶靜做得那麼自然,可見從前曾經試過,這麼說來,我懷疑與她有不尋常關係,但我又不記得,太難堪了。 「我自問只喜男子,我欣賞你們的大手寬肩胸肌以及體毛,對不起,但事實我見到漂亮男子雙眼便像燈泡似睜大亮起,家新,這件事又添我疑惑。」 她忽然嘻笑。 「抱歉,家新,但如此情況,你叫我對誰傾訴?不過我已約好心理醫生,家新,你快些醒轉。」 她自言自語講得起勁,忽然聽到背後有人輕輕咳嗽一聲。 她連忙放下周家新的手,轉過身,看到一個清秀中年女子,她立刻知道是什麼人,實時起立,「周阿姨?」 「你是維真吧,家晶與我說過多次。」 「噯是。」 「起先以後你是家新女友,但隨後家晶發覺,你是志工,真感激你,每天花這麼多寶貴時間,原本應早向你致謝,但家晶怕把你嚇走──」 她只是含笑。 周阿姨落淚。 但這種時候,淚水已經無用。 阿姨坐下,取出一套小剪子、指甲刀,替兒子修飾,她用一塊白布鋪在手下,細細修剪。 周家新一動不動,十指修長漂亮,但足趾圓短短,十分可愛。 噫,趁他不覺,看遍全身。 周阿姨說:「不能叫他一覺醒來,發覺頭髮與指甲都三呎長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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