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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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丘靈伸出雙手,果然,不停簌簌地抖,她強笑,「一定是肚子餓了,」連忙去喝牛奶。 才咽下,已經受不住,全數吐出來。 丘靈只得回公寓休息。 她的臉上浮著一層油,洗了好幾次才覺乾淨。 丘靈累極倒床上,電話響,她不想聽,錄音機上傳來淩啟儒愉快的聲音:「丘靈,幾時回家來?嬰兒出生需要大量人手幫忙,你至少得負責喂午夜那頓奶,哈哈哈哈哈。」 丘靈喃喃說:「義不容辭。」 啟儒掛上電話。 丘靈露出一絲笑,「我會做得最好。」 然後,她歎一口氣,躺著休息。 過兩日,她聽說馮學谷兩夫妻已經出院,可是告了長假,不再上課。 馮嵐特地來探訪丘靈。 「父親說待健康許可才親自面謝。」 丘靈欠欠身,「他倆無恙吧。」 「兩人在意外後都非常沉默。」 「啊。」 「我與馮雯都有點疑心。」 丘靈抬起頭來,她情願這兩個女兒一生糊塗,「純屬意外,幸虧發覺得早。」 馮雯漸漸鬆弛,打量丘靈的公寓,輕輕說:「你不喜身外物。」 丘靈答:「不知幾時又要上路,索性輕鬆點。」 客廳只得一組沙發,廚房只有兩張椅子。 馮嵐說:「一看就知道是專注做學問品格高貴的人。」 「哪裡哪裡。」 「我們姐妹倆感恩不盡。」 丘靈送她到門口。 馮嵐忽然說:「無論發生了什麼,多謝你保存家父與母親的名譽。她並不笨,觀察到端倪。丘靈佯裝耳朵失靈,沒聽見最後一句話。客人走了,丘靈鬆口氣。該告辭了,再留下也沒有意思。最恨怒的時候,丘靈本想代生母用一把尖利長刃刺進馮學穀胸膛。她沒想到他們也一樣充滿怨懟,活著,似乎是更大的懲罰。丘靈向校方請辭。「呵,才短短一個學年。」 「我得益匪淺。」 「上等人永遠謙虛。」丘靈想一想才問:「伊本教授,我想請教華裔在貴國學術界的前途。」伊本教授苦笑,「任何人種無論從事任何行業在經已沒落的本國都沒有前途。」 「不,我說真的。」伊本輕輕說:「若是人才,到美加發展比較得到欣賞。」丘靈明白了,「混血兒呢?」 「更加複雜,這社會固步自封,成見甚深,喜打壓異類。」丘靈無言。「做藝術工作又比較公平點。」丘靈微笑,「你是指做鞋子開餐廳。」伊本不再出聲。有人進來,「呵,丘小姐,你在這裡,馮教授找。」馮學穀在電話中的聲音十分平靜。「丘靈,星期五下午勞駕你來我們家一次。」 「啊好。」 「屆時見你。」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。丘靈特地找到最好的中國龍井茶葉帶到馮家。馮太太親自來開門,臉容憔悴,神色黯然。「丘靈,請進來。」馮學穀在她身後,「現在,你甚麼都明白了吧。」 丘靈靜靜走進客廳,鼻端好家仍嗅到煤氣味。 她坐下來,「不,還有許多事不懂。」 「那麼,」馮太太說:「讓我為你解答。」 丘靈問:「你們可知道我是誰?」 馮學穀答:「那日在演講廳一見面,我就知道你是誰,我同安妮說:她來了,她找上門來了」。」 馮太太說:「他說,你長得與你母親一模一樣。 丘靈問:「你知道我存在?」 馮學穀答:「我曾盡力爭取你的撫養權。」 丘靈迷茫,她原來以為他錯,他無情,他可恥。 「但是有人不願交出你,藉此,換取生活費用。」 丘靈發怔。 「然後,五年前,你宣告失蹤,我曾委託私家偵探尋訪你的下落。」 馮太太說:「我去把偵探的報告拿來給丘靈看。」 丘靈用手按著胸口,「你曾經尋訪我?」 「是。」 馮太太取來成疊證據。 丘靈問:「你是怎樣認識我母親?」 馮學穀輕輕說:「我家一早移民英國,家父是一名律師,專替華人打官司,十分賺錢,悉心栽培我脫離唐人街。」 馮太太這時斟出雪梨酒,緩緩喝下。 「在大學裡,我認識了安妮,她有名銜,但沒有妝奩,說出來你不會相信,她們母女連內衣都要縫補,父親鼓勵我們來往,大力支持,我倆翌年結婚,搬進莊園。」 馮太太又斟出一杯酒喝盡。 「開頭還好,漸漸安妮斷了六親,又未能真正融入馮家。」 丘靈忍不住說:「自給自足,何必理會別人。」 馮學穀凝視她,「這是新一代的勇氣,伊利莎伯與夏綠蒂出生後,我們更加孤立。」 「為什麼?」 「混血兒在所謂上流社會無所適從,毫無前途。」 「那麼,到美加生活,那裡可憑真本領打天下。」 馮太太笑了。 丘靈看著她。 她輕輕說:「到了美加,我豈不是成為一名普通洋婦,馮父不答應,他要我們留在這裡。」 丘靈怔住,那麼多枷鎖。 「接著,我到東南亞講學。」 「你認識了丘雯嵐。」 馮學穀點頭。 客廳裡一片寂靜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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