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玉梨魂 | 上頁 下頁 |
十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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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是我同房,他可以說最清楚我。 我牽牽嘴角。 「好了,下班到什麼地方去?要不要來我處吃頓便飯?」 我搖頭。 「同你客氣一輩子也請不動你,我堅持你來。」 「改天吧,老周。」 「我家又沒有妙齡少女,你避忌?」他懇切的說。 「什麼菜?」 「紅燒黃魚,冬瓜火腿湯,椒鹽小排骨。麵條魚炒蛋……」 「我來——」 「外頭吃不到的家常榮。」老周驕傲的說。 他有個不辦公的太太,專門以他為中心,服侍他。 安琪雖然辦公,家事仍然做得妥當,雙手不停,放下手袋文件,立刻雙手浸到鋅盆洗菜做飯,家裡女傭只來洗熨打掃。她不言倦,但看得出是累的,很多時冬晨爬不起床,夏日有黑眼圈。 婚姻生活苦樂參半,很多少女誤會一結婚一切困難迎刃而解,故此更加無法應付其中艱苦。頭一年適應期剛過,正在慶倖漸入佳境…… 那日老週一起下班。乘搭地下鐵路回家。 周對於生活出奇地滿意,你不能說世上沒有快樂的人。 他的公寓房子就在地鐵站上面,上下班異常的方便,故此從不興買車的念頭,工作性質又不必擺排場充闊綽,周太太是個樸素的女子,大都會的生活,對周氏來說,也似置身小鎮般溫馨。 他有一個女兒,據他說很聽話很漂亮,那是一定的,哪個孩子在父母眼中不是如此呢。 今日我想去借一點溫暖。 不過得早退,要回家喂貓,與它還真的發生了感情。 一開門,周太太與周小姐便迎出來,一照面,我便一怔,那小女孩果然好漂亮,才十歲模樣,已經水靈靈,嬌怯可愛,一雙眼睛黑白分明,將來大了,不知要迷倒多少異性。 我立刻問:「妹妹,叫什麼名字?」 她微微側著頭淺笑不語。 周太太笑,「歡迎歡迎,方先生是稀客。」 我說:「叫阿方得了。」 老周拉我坐下。馬上有香噴噴的咖啡招待,由周小姐纖手捧出。 什麼叫皇帝享受,請來看看。 老周把女摟著,坐在沙發,那小女孩便靜靜聽著我們說話。 她還穿著校服,我注意到那個金線盤出來的校徽便發呆,她與安琪同一間學校。 老周當下說:「這個女兒呢,真是周家至寶,她叫周棋。」 「一定很聰明。」 「可是功課不大用心,是不是,小棋?」 她仍然笑而不答,姿態不像小女孩。 飯菜一下子做出來,周太太招呼我人座。 我吃了很多,因為憐惜自己的緣故,能夠吃的時候使多吃點。 飯後老周與我談天說地,話題在掌相風水上轉。「你知道寫字樓東廂那間天窗房叫真不由你不信,堪輿師來看過,說大凶,結果三個人坐過,都因車禍人院,不送命也有得煩的,現在只能擱影印機。」 老周是公司老臣子,什麼都見慣見熟。 這麼多年來他也沒飛黃騰達,但他樂天知命。 「我看得很開。」他說,「一切都是註定的,什麼叫作夠?不再追求便調之夠,否則做億萬富翁也是不夠。」 我點點頭。 「我知你最近這段日子萬念俱灰,」他說,「年輕人要振作,說不定大好家庭在等著你呢。」 我又坐一會兒,起身告辭。 老周送我到門口,又想起要送我一罐家制豆瓣醬,轉身去拿。 他女兒小棋忽然開口,「你家有一隻獵,是不是?」 我一怔,看著她粉紅色的面孔,「你怎麼知道?」 她微笑,「我喜歡貓。」 一時不以為意,「是的,貓是非常可愛的動物。」 「要是它鬧肚子,冰箱下格有一瓶藥,喂它喝一匙羹。」 我沒聽懂,「貓會肚子痛?」 「會的。」 老周與周太太把袋子遞給我,我也不客氣,打道回府。 吃得太飽,胃氣痛,一夜輾轉反側。 出奇的是,貓兒亦滿屋遊走,一非常不安。 天沒亮便起床,看見它縮一角,樣子痛苦,抬頭向我求助,哼哼卿卿。 心一動,拉開冰箱,在下檢找,翻出一隻瓶子。 小棋怎麼知道? 腦後一陣涼颶颶,是巧合吧,整件事不可能。 瓶上有張小小標貼,是安琪的字:一每次一小格,貓不適時服。 我的手在晨爆中顫抖起來。 連忙抱起貓兒,喂它服藥。 心中疑團大似鉛塊。 天漸漸亮,貓漸安寧,在床上睡熟。自安琪去後,人貓皆先從前風采。 梳洗更衣返公司。 老周比我早到。一見我便說:「這是東方先生地址,替你約了下星期五黃昏。」 我接過字條收好。 「老周,」我想起來,「小棋平時愛做些什麼。有特別嗜好無?」 他似笑非笑看著我,「怎麼,打算十年計劃?老實說,你肯等的話,我求之不得。」 我漲紅了臉,「你說到什麼地方去了?」 「我老婆歡迎你常來呢,說似你這般男子,不可多得。」 他一直讚賞我。 「每週未來散散心如何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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