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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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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時護衛員也趕至,「徐小姐,什麼事?」 她大聲說:「報警!說有來歷不明人物鬼頭鬼腦作彩盤狀。」 李少強這下子可真生氣了,拿起照相機,哢嚓卡噤,拍了多張照片。 護衛員把他拉到一邊,徐思薇的跑車呼嘯而過。 「先生,你快點走吧,徐小姐的脾氣不好。」 「唏我的脾氣也不好。」 那護衛員笑說:「可是先生你不是大明星。」 真的,同人不同命。 「屋子有什麼人進出?」 護衛員笑道:「記者先生你想打爛我的飯碗不成?」 李少強鍛羽而歸。 他憤而把徐思薇粗魯對付記者的照片公開。 誰知第二天,她的經理人即召開招待會:「思薇最近正拍攝一套有關問題少女影片,劇本太過精彩,以致入了戲走不出來,精神倍感困擾,正在看心理科醫生,以致有該宗意外發生,我們深感歉意。」 反而替她做了免費宣傳。 李少強被老編嘲笑,「碰到定頭貨了。」 李少強悻悻然,「我同此女耗上了。」 「那敢情好,讀者有福矣。」 真是,鶴蚌相爭,漁翁得利。 李少強努力搜集資料,發誓要把徐思薇整個底掀出來。 怒火遮眼,他並不覺得無聊。 他很快得到資料:徐小姐出身貧困,自幼在姨母家長大,母親系化粉品公司售貨員,父親有葡萄牙血統…… 李少強抬起頭,英雄不論出身,巾幗亦不論身世,他有點佩服這個女孩子,她少女時期所欠缺的,此刻幾乎已全部得到了。 李少強試圖自她身邊的人下手,他去走訪徐父。 徐父並不姓徐,他另外有個葡萄牙姓名叫羅郎格斯,見是記者不允開門,揮揮手,揉揉黃色的眼睛,「她有照顧我,我無話可說。」隨即關上門。 守口如瓶,李少強無奈又找另外一條線索。 摸到她姨母家,姨母客氣地招呼記者,「看,這幢公寓是思薇替我置的,又出資金給表兄們做生意,我有點羞愧,俗稱無功不受碌,思薇真是好孩子。」 李少強又失望了。 不行,她經已收買了所有親人。 但是一個人,總有敵人吧。 要在她敵人身上下手。 可是敵人們早已講遍他們可以講的風言風語,全然沒有新鮮話題,真令李少強頭痛。 一日,他正在忙另外一篇訪問,電話來了。 李少強去接聽,那是徐思薇的經理人。 「李兄,」他開門見山,「思薇想與你說幾句話。」 奇怪,他們都與他稱兄道弟,可是事實上,一點也不尊重他。 徐小姐嚴峻的聲音來了,「李先生,假如你再騷擾我的家人,我會通知警方。」 李少強說:「徐小姐在警方好像有很多熟人。」 徐思薇的聲音更冷,「李先生,請問一個識字的人是如何墮落到你這種地步的?愛寫字,大可寫小說、散文、政論、專題,是怎麼樣的蟲豕,專門揭人隱私為樂?」 李少強看了看話筒,放下,默不作聲。 他抬起頭。 其他的同事正在忙他們份內的工作,揮著汗,互相有商有量,偶然也會笑起來,氣氛非常融洽,真叫人羡慕。 他們都不喜歡他,李少強歎口氣,並且看不起他。 會不會到了檢討自我的時候了? 電話鈴又響,李少強喂一聲。 「對不起,思薇心情不大好。」仍是她的經理人。 李少強不出聲。 「李兄,薪水與稿費有限,何必為區區幾文錢如此精忠報國,得罪天下蒼生?」他停一停,「將來離開這份職業這個崗位,你也總得見人呀,是不是?」 李少強再次掛斷電話。 他們都說得對。 李少強是被人利用了。 寫這種題目,寫得越好,作者越是吃虧,臭名四播,以後誰還敢同他多說一句話。 得益的只是雜誌社。 李少強沉默。 那個星期,他那篇訪問稿筆下留情。 老編馬上看出來了,召他入編輯室。 他把原稿扔還給他,「少強兄,頭幾篇寫得好好的,怎麼忽然軟了下來?」 李少強不語。 「拿回去改一改。」 「這正是改過後的新風格。」 老編也不客氣,「編輯部不喜歡這種風格。」 「我不能做得更好。」 「少強兄,不必謙虛了,誰不知道你那一支筆最厲害。」 李少強辛酸地漲紅面孔。 已經跳到黃河洗不清了。 「當初高價控角請你過來,也是為著這支筆,真是,誰的功力都不及你。」 李少強站起來,悄悄離開編輯室。 他告了半日假,駕著車一直往郊外駛去。 他想喝杯啤酒散散心。 他走進郊區酒店的酒吧。 在黝暗的走廊裡,他看到一個熟人。 李少強連忙閑至一角。 那個頭上包著絲巾,戴著墨鏡的竟是徐思薇,他化了灰都認得她。 她在這裡等誰? 李少強心裡想,得來全不費工夫,新聞送上門來了。 他一聲不響躲在一角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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