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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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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第二部小說已在構思中。」 「太好了,我會等看看那精彩的故事。」 「謝謝你。」 那真是宇恒嗎,陳朝光迷糊了,他對她開始產生敬畏,噫,沒想到她有這般能耐,叫萬千讀者為她著迷,現在傳播媒介把她視作寵兒,而他,他是最接近這顆新星的人。 陳朝光略覺飄飄然。 這時訪問已經結束,王媽聽見聲響,站起來說:「太太回來了。」 陳朝光不由得也向大門迎出去。 只見宇恒精神煥發地開門進來,她換了個新髮型,配著副新耳環,端的神采飛揚,看得陳朝光發獸。 她笑著說:「正在趕印第七版。」 王媽接過她的外套手袋,「我去斟茶。」 陳朝光雙手插褲袋裡,閑閑地說:「要好好慶祝。」 宇恒一呆,「慶祝?」 「是呀,親友們都說值得慶祝。」 宇恒淡淡說:「太誇張了,我不喜歡高調。」 多年來陳朝光第一次嘗試討好妻子,卻被她一口拒絕。 他有點手足無措。 夫妻間永遠占上風的地發覺自己已敗下陣來。 「明日出版社有個酒會,你要來嗎?」 「酒會?」 「為我舉行的一個小小私人酒會,你若有空——」 「不,我沒有興趣。」 宇恒聳聳肩,並沒有再懇求,回房間去了。 陳朝光呆了一會兒,才問自己,你怎麼會在家裡,外邊有的是紅的燈,綠的酒,你怎麼會被一本小說打亂了陣腳? 半晌他問王媽:「開飯沒有?」 「先生,你在家裡吃?」王媽一驚,「我沒備菜。」 「太太怎麼吃?」 「太太在房裡吃碗雞粥即行。」 「我也吃粥吧。」 好不容易兩夫妻都在家,又不願一起吃飯。 連王媽都不知道該如何侍候他,也難怪,他有時一星期也不回來一次。 李宇恒已經出名了。 對她,他不能再掉以輕心。 第二天早上,他問她,「你那個酒會,在什麼地方舉行?」 「在四季酒店春雨軒,下午五時。」 陳朝光嗯地一聲,沒說去,也沒說不去。 宇恒早已習慣,信不信由你,她同他,有時十天八天也不交換意見。 他注意到她脖子上的鑽石項鍊,「這是我的訂婚禮物嗎?」 「是,你還記得。」 「怎麼忘得了,不知挑多久,不是嫌鑽石大小不對,就是顏色不好。」 宇恒不語,真不能置信,他倆曾經深愛過。 「預備在酒會中佩戴?」 「是,出版社的形象指導吩咐我打扮得隆重些。」 陳朝光點點頭,「應該的。」 真沒想到還有專人負責女作家的形象,社會真的進步了。 那日,他在公司坐到五點,終於忍不住,往四季酒店走過去。 幸虧是自己的生意,這幾天行動如此失常,才不致於影響飯碗。 陳朝光滿以為是一個小小的私人酒會,廿來三十人,可是到了現場,發覺人頭湧湧,起碼已有百來人聚集,且陸續有來。 他張大了嘴,這樣隆重的場面。 而李宇恒是今晚的主角! 接待員問他要請帖。 「我沒有請帖。」 「先生,我們的規矩是憑請帖入場。」 「我是李宇恒的丈夫。」 到此,他不得不把李宇恒三個字拋出去,這真是破天荒第一次,陳朝光做夢也想不到有一日他會借宇恒的牌頭。 那接待員一聽,馬上掛出笑臉,「原來是陳先生,為什麼不早說,李小姐一早吩咐過了。」 什麼,她知道他會來? 現在,她又在什麼地方? 這種場合在都會中並不少見,每間大酒店的宴會廳都座無虛設,不過陳朝光沒想到居然有出版社為宇恒舉行這樣的盛會。 他取過一杯香檳,喝了一口。 他看到宇恒了。 她那含蓄的品味終於派到用場,宇恒穿著一件毫無裝飾的黑色吊帶裙,簡單大方,頭髮挽上去,化妝亮麗,脖子上戴著那串鑽石項鍊,此外,就是左手無名指上訂婚與結婚指環。 陳朝光從一個距離看過去,嘩,真的要才有才,要貌有貌,這些年來,他怎麼會冷落了她? 比起她,他只不過是個庸俗的小生意人。 去年,聽了某醫院某總理勸導,捐了筆七位數字款子,名字也不過只在報尾巴上出現過一次,現在,李宇恒不費分文,不不,還有大筆版稅可收,已經名揚全城。 只見記者上前去替宇恒拍照。 宇恒接受得真好,一點也沒有對鏡頭矯揉做作,搔首弄姿,一貫大大方方,拍完照後還說聲謝謝。 陳朝光身後站著兩位客人,議論紛紛。 「長得真美。」 「沒想到文筆好,相貌更好。」 「可見上天有時頗為偏心。」 「出版社這次可掘到金礦了,如今肯執筆的人少,借寫作出鋒頭的人多。」 「聽說她第二本小說已經動筆,出版社派了一名秘書及一名資料理集員給她用,怕她分心。」 陳朝光聽在耳朵裡,嘖嘖稱奇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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