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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五


  門打開了,延芳一眼便認得那是昨晚兩位女士之一,但不是岑太太。

  「請問是岑家嗎?我找岑太太,我姓章,叫章延芳。」

  對方見是妙齡女子,又是同胞,便請她進去。

  整個夢獲得印證,會客室與延芳夢中所見一模一樣,那只水晶鐘的時針與分針指在十二時正,不過這次是中午。

  窗簾已被拉開,日光透進來,延芳覺得無比熟悉,她挑了張椅子坐下來。

  「我去喚岑太太。」那位女士走開。

  延芳舉目四處瀏覽,忽爾聽見「呵」地一聲,她目光落在一瘦削的年輕人身上。

  啊,他便是帶頭呼喚她那人。

  延芳看著地,他也看著延芳。

  終於,兩人不約而同地問:「你是誰?」

  那年輕人取出卡片給延芳,延芳一看,呆住,卡片上寫的是「曾立人,哥倫比亞大學靈學教授。」

  延芳說:「你猜我是誰?」

  他毫不猶疑地說:「你回來了。」

  「不,」延芳說:「我不勝其擾,前來查探究竟,快告訴我,岑玉琴到底是什麼人?」

  曾立人立刻到書架上取過一幅照片遞給延芳。

  照片上是一個秀麗的少女,穿著六〇年代的服飾。

  「汽車失事?」

  「也有人說是殉情自殺。」

  「什麼?太笨了。」

  「她母親反對她同一個男孩子在一起,分手後,那男孩子被征入伍,在海防陣亡,隨後就發生了這件意外。」

  「正如你說,純是意外罷了。」

  「岑太太不能釋然。」

  「可憐的母親。」

  「我半年前應邀前來呼召你,這位小姐,我懷疑你前生是岑玉琴。」

  「胡說,我是我,岑玉琴是岑玉琴。」

  「那麼,」曾立人目光燜燜,十分興奮,「你如何會應召來到這裡?」

  延芳怒道:「因為我的腦電波剛好接收到你發出的訊息。」

  「不會那麼巧。」

  「指紋也有相同的機會!」

  這時,忽然有人問:「誰,誰找我?」

  是岑太太出來了。

  兩個年輕人只得暫時停止爭執。

  延芳站起來,「岑太太,我是章延芳。」

  岑太太今日精神略好,白髮梳理過,又換上套珠灰色洋服,看上去較為年輕。

  她看到的延芳背著光,五官不十分清楚,可是像煞一個人,她情不自禁,脫口而出:「玉琴!你怎麼來了?」

  可見像,像得不得了。

  廷芳溫言答:「我不是玉琴,我是延芳。」

  她前去握住岑太太的手。

  「你認得玉琴?」

  「家母是玉琴的同學。」

  「呵我忘了,我忘了,如果玉琴在生,該是中年人了,唉,日月如梭,光陰似箭。」

  延芳坐下來,陪岑太太喝茶。

  岑太太說:「兩家該多些來往才是。」

  延芳答:「是,是。」

  可是延芳對這間房子有說不出的親切感,一定是因為夢中常來的緣故。

  延芳在三十分鐘後告辭:「岑太太,我有空再來。」

  「下次再來。」

  岑太太送她到門口。

  「保重身體。」她忍不住補一句。

  那位靈學專家卻不放過她,「章小姐,我送你。」

  路上延芳椰撤他,「曾先生,岑家不需要你了。」

  「我從未遭遇過這樣的個案!」

  「什麼個案?」

  「靈魂先來,然後,肉身跟著出現。」

  「因為我是一個活人,曾先生,我不是遊魂。」

  「然則,你相信遊魂?」

  「曾先生,我不肯定,但我也不否定,我態度開放。」

  「章小姐,讓我們去喝一杯咖啡。」

  「不!」

  「為什麼?」

  「夫子說:敬鬼神而遠之。」

  曾立人笑了,「你才是那只鬼魂,我,我不過擔任俗稱靈媒的角色。」

  延芳無奈,「好,一杯咖啡。」

  她亦想知道更多。

  他們找到一個安靜的角落。

  曾立人開門見山,「章小姐,我想請你協助我做一項實驗。」

  延芳立刻搖頭,「對不起,我不是白老鼠。」

  「我們可以幫助你回憶前世之事。」

  延芳一直搖頭,「我今生活得很好,我不理過去,我只看將來。」

  曾立人失望,「你一點好奇心也沒有?」

  延芳笑笑,「不比你那麼強烈。」

  「抑或,你怕?」改用激將法。

  延芳絲毫不受影響,「誰不怕死亡。」

  「玉琴是個感情衝動的女子,你比她穩重成熟。」

  「這樣說就不公平,我年紀比她大,她沒有機會發展她性格較好的一面。」

  「你同情她。」

  「那自然,但無論如何,她這樣不懂得珍惜生命,卻不值得原諒。」

  「你說是意外。」

  「意外亦可避免。」

  「講得好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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