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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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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他們家氣氛不大好,是不是?」 「殷若琴是什麼病?」 「年紀大,什麼病都會奪去生命。」 「若果他健康,我想馬大的機會或許好一點。」我說。 「他如果還健康,日理萬機,也不會想起失散二十四年的女兒。」馬大說。 她捧起火腿雞湯,深深喝一口。 若果我們在殷家長大,誰理會我們的喜怒哀樂,我們是外頭野女人生的野孩子,殷瑟瑟才是真命小公主,梅令俠是黃馬褂,而殷永亨當然是小人,若果我與馬大在那裡長大,我還想開店做老闆?馬大尚能讀大學?做夢,殷若琴的妻再也不會善待我們。 殷若琴不是那種洋派的大豪客,一下子付出一大筆鈔票安置外頭的女人,看樣子他對親戚很吝嗇,把他們都困在身邊侍候他,而這些人就像禿鷹似,專候他死,好吃他的肉。 我問媽媽,「他是不是真的有錢?那些人好像已經等得不耐煩。」 媽媽說:「很多人家都不似我們母女親密,別這樣說人家。」 馬大說:「我與哈拿真是不幸中的大幸。」 我承認這一點。 回到店裡,生意並沒有好轉,依舊門可羅雀,寂寞得要死,我暗暗打呵欠,市道再沒有起色,我們這些小市民先要垮下來。 女人們的興趣都轉到什麼地方去了?買新衣本來是人生第一大事,現在怎麼轉了潮流?她們的錢呢?都買了美金收在床底下? 我真想一關門回家睡覺,或是轉行到大機構去找份公關做。 我的眼睛漸漸合攏,需要用牙籤頂住。 我想我真的馬上要睡著,擔心的事很多,像蝕本生意還能熬多久,殷若琴的病有救沒救之類,就在這時候,玻璃門被推開。 我連忙站起來。 「是你。」我隨即又失望,「梅令俠。」 「很精緻的小店。」他嘖嘖連聲。 「是。」我又坐下,「裝修都花了二十萬。」 「沒有客人?」梅令俠問。 「你就是客人,」我賭氣,「進門來就得買東西。」 「好不野蠻,」他笑,「真凶。」 「反正你有用,送給殷瑟瑟。」我說。 「咦,你又知道?」他仍然笑著,嘴角一個酒渦,「誰告訴你的?」 我不響。 他灑脫地在我店內轉個圈,「這些衣服,她也不愛穿。」 我自鼻子哼出來,「她穿什麼?包下喬哀斯?香港還輪不到她,別死相了。」 「你八字與她犯沖還是怎麼的?」他擦擦鼻子,「怎麼一提到她就生氣?」 我說:「以事論事,殷瑟瑟穿衣服並沒得到個中真味,她不過是扮成一隻七彩的孔雀,以耀眼為目的,有什麼稀奇?你們根本沒見過真正穿得好的女人。」 梅令俠笑,「喂喂喂,別教訓我,我又不懂穿衣服。」 我上下瞄他一輪。「你,別謙虛了,一個人的心思花在什麼地方,是看得出來的。」 他面孔紅了,他居然會臉紅,梅令俠時常給人一些小意外,所以殷瑟瑟才會與他走得近。 「你來幹什麼?」 「表哥找表妹聊聊天,不可以?」 一說起表哥表妹,我就起雞皮疙瘩,真老土,表哥應該像親兄弟,還有什麼比陌生的表哥更尷尬? 「說真的,舅舅想你搬回來住。」 「沒可能。」我搖搖頭,「我有一個很快樂的家。」 他有一絲嚮往,「看得出來,你們養母很成功。」 「梅姑姑呢?」我問,「她恐怕過分嚴肅?」 「我沒有太多的家庭溫暖,而瑟瑟,即使父母俱在的時候,也自幼被送往寄宿學校,很少接觸到他們。」 「令尊很早去世?」 「嗯,我一直跟舅舅。」 梅令俠偶爾也說幾句真話,真假混淆,更不易分出虛實。 「你今天有何貴幹?」 「我不是說了嗎,跟你談談。」 「殷瑟瑟放心?我也是你的表妹。」 「她一會兒也來。」 「我有權不跟你們談話。」 「你不會那麼小家子氣。」 我笑,「小家子氣也不是罪,怕什麼承認?再說,我若要承認小家,殷瑟瑟還不是跟我一樣。」 「你的嘴巴真厲害。」 我微笑,「還不是跟你們學的。」 梅令俠搖搖頭,「馬大呢,為什麼老見不到馬大?」 「她比我聰明,才不跟你們混。」 這時候殷瑟瑟推門進來,「找了半天,這裡商場起碼有三十多間時裝店,做得到生意嗎?」 「我只賣襯衫與毛衫。」我禮貌的笑,「客人會得找上門來。」 「願者上鉤。」她找張椅子坐下來。 她這個人,遠看一直有點魅力,因為輪廓還過得去,近看就不行,尤其是一口牙,既黃又長,出賣她的年紀。 「我剛想叫哈拿去喝杯茶。」梅令俠說。 我說:「我走不開。」 梅令俠說:「我替你看鋪如何?照碼打個九折,我懂得。」 我禁不住笑。 「來,」殷瑟瑟說道。 再不去就真小家了,於是我取過手袋與她走出店鋪,在附近找了間咖啡座坐下。 她叫黑咖啡,我要礦泉水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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