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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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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師姐,實不相瞞,我們有許多技術要向你討教。」 一品笑,「本領你何必客氣,我走一趟就是了。」 「唉呀,開心死我,我立刻叫朋友與你聯絡。」 她掛斷電話沒多久,電話又再響,生氣勃勃,比本領更起勁的聲音說:「楊醫生,我叫周炎,負責幫你訂飛機票,星期六早上六時正來接你。」 一品胸中悶氣已散掉一半,「需帶些什麼嗎?」 「楊醫生,多買些糖果。」 「明白。」 一品忽然精神起來,立刻動手收拾簡單行李,並且親自到糖果店挑了許多種類的巧克力及棒棒糖,裝滿一箱。 她先推遲黎醫生的約會。 然後同二晶說:「週末我有事,母親那裡改期吧。」 「姐,你可有熊教授消息?」 「誰?」 「沒什麼。」 不要緊,三個星期後沒有人會記得熊在豪三個字。 一品決定出去呼吸新鮮空氣。 星期六一清早,那個叫周炎的年輕人準時來接她。 他英俊、機靈、笑臉迎人,但一直尊稱她做師姐。 也許,在他眼中,一品的確是個前輩,除出尊敬,沒有其它感覺。 一品惆悵。 在醫學院的時候,她一出現,十八歲到六十歲的異性都會問:那穿白衣白裙的女孩是誰,那時,異性彷佛不介意她只是個小女孩。 晃眼已尊為師姐了。 周炎的行李異常大件,重得不得了,報關時他解釋是藥品。 一品問他:「你是外科抑或內科?」 「不,師姐,我讀建築,這次行動,我屬義工。」 一品口氣像老人家那樣點頭贊許:「好!好。」在飛機上一品取出一本關於雲南地理環境的書本閱讀。 「師姐可喝武夷茶?」 「比較喜歡龍井。」 「可有聽過大理花?」 「好似就是芍藥?」 「師姐可知茶田附近種的玫瑰叫做茶玫?」 「這我聽說過,英人將之移植到英倫,占為己有。」 「可不是。」 周炎很健談,一路上說說笑笑,殊不寂寞。 一品有點高興她離開了煩囂的都會。 「你花那麼多時間做義工,家長不反對?」 周炎苦笑,「這次,他們不能再說不。」 「啊?」 「去年,我愛上一個女子,她比我大八歲,離過婚,有一子,父母大力反對,人人都痛苦得不得了,終於,我倆顧全大局,決定分手,這次我休學一年,父母不好出聲。」 一品又啊地一聲。 「我清晰知道,以後不會再愛別人。」 一品不敢置評。 他無限感慨,「趁年輕,多做事多讀書,到中年才談戀愛吧。」 一品聽得笑出來。 周炎接著說:「我一直喜歡年紀比較大的女友:成熟、聰明、懂事,唉。」 他不願再說下去,顯然,感情傷口隱隱作痛,很難複元。 一品閉目養神,睡著了,醒來,已抵達目的地。 原本以為穿鮮豔民族服裝戴著銀器的少女會來獻花,但是沒有,當地似普通發展中鄉鎮,他倆由李本領接著乘吉甫車往總部。 「師姐大駕光臨,我們蓬蓽生輝。」 周炎推本領一把,「中文底子差就別亂用成語,班門弄斧,笑壞師姐。」 一品微笑。 車子駛往鄉間,環境就比較簡陋,可是臨時醫院十分整潔,令一品不習慣的是手術室天花板上有風扇。 那一天,她又看到了母親們焦急憂傷的面孔,她們的焦慮是無國界世界性的,不論國籍、膚色、年紀,但凡是母親,子女有事,她們就有那種絕望的眼神。 一品幾乎實時幫起忙來。 她檢查了幾宗嚴重裂顎個案,用手術前後的照片給母親們看,叫她們不必憂慮。 她提高聲音說:「孩子們正常可愛,只要不嫌棄他們,愛他們更多。」 這時,她帶來的糖果發生了鎮靜劑作用,哭鬧的孩子忽然都靜了下來。 一品的出現對師弟師妹起了很大鼓勵作用,中午時分,大家坐下來吃飯,他們忙著給一品夾菜。 鄉民捧來糕點請醫生。本領說:「在這裡住久了,真不想返回都市。」 「是,有點瞭解為什麼史懷惻醫生久留非洲。」 「這裡需要我們呢。」 「受到神一般的尊敬。」 「可惜師姐明日就要回去。」 「門外有個大嬸一直哭訴,周炎,你去看看。」 周炎放下筷子。 一品好奇跟著去。 只見一個少婦站在診所前哭泣,手裡抱著一個包裡,分明是個嬰兒。 一品踏前一步,「給我看看。」 少婦反而退後一步。 一品柔聲說:「你不是找醫生?醫生在這裡,給我看看。」 少婦眼神恐懼。 「我是醫生,我見過許多病例,我不害怕。」 少婦緩緩解開包裡。 噫,大家都低呼一聲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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