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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五


  「我與你不同,你是屬靈的人,第一講精神交流,我喜歡他的寬肩膀。」

  一品不語。

  即使是姐妹,有些問題非常私人,也不方便談到。

  她放下幸運狗,剛想對妹妹傾訴心事。

  忽然有一個緊急電話找二晶。

  「一隻受傷黑熊?有,我們有足夠設施,馬上送來?沒問題。」

  「真刺激,」同事們爭相來告:「怎麼會有黑熊出沒,生態大變,把野生動物趕至絕路。」

  這個急症室,比人類醫院還忙。

  沒多久,奄奄一息的大黑熊被抬進來,二晶立刻替它戴上口罩兼注射麻醉劑。

  「怎麼樣受的傷?」

  「被村民追趕到樹頂,不幸摔至地上。」

  一品不忍再看下去,回家休息。

  金太太電話追著來,「一品,過來吃飯。」

  「我……」

  「我叫在豪來接你。」

  「怎好意思叫他來來去去。」

  「是他建議約你,我特地做了鴨汁雲吞。」

  「金太太將來回美可以開餐館。」

  「先治癒了貝洛再說。」

  「我……」

  「三十分鐘後在豪會上來按鈴。」

  家長式專制有時真可愛。

  一品淋浴梳洗。

  這種時分最難穿衣,對秋冬天衣服已經厭透,可是春裝還薄,怕冷,只得加一條羊毛披肩。

  才換好衣服已經有人來按鈴,她胡亂抹些口紅就去開門。熊在豪站在門口,穿白襯衫卡其褲的他十分俊朗,叫一品精神一振。

  「告訴我。」一品說:「本市有什麼史前動物供你參考。」

  「我不久將往甘肅省,當地科學家發現了最完整的翼龍化石。」

  「呵!原來不會久留在本市。」

  「是,故此對約會你有所保留。」

  算是個負責任的人。

  「來,先吃了這頓再說。」

  上車時他禮貌地扶一扶一品肩膀,大手接觸到她的皮膚,她忽然依戀,希望那只手再留片刻,毫不諱言她的皮膚有點饑渴。

  多久沒有被緊緊擁在懷中,記憶中彷佛全沒異性輕輕撫摸過她的面孔。

  一品歎口氣,這都是人類原始的渴望。

  熊在豪說:「看那晚霞。」

  整個天空被分割成三種顏色,開始是魚肚白、淺藍與橙黃,太陽漸漸下山,又轉成蛋青淺紫與暗紅。

  美景當前,但一品只希望他溫暖的大手會再次搭到她的肩膀上。

  身體發出強烈的要求信號,不是理智可以控制。

  一路上她很沉默。

  「為什麼不說話?」

  只怕分心一開口,就壓抑不住了。

  「工作仍然繁重?」

  「已經習慣。」

  他朝她笑笑,車子來個急轉彎。

  一品身子一側,幾乎碰到他的肩膀。

  有一剎那她很想趁勢靠上去,占點便宜,但終於沒有,她靠在座墊上,閉上眼睛。

  內心有一絲悽惶,這種感覺,以前只出現過一次,大學畢業那年,校方舉行舞會,就她一個人沒有舞伴,那晚,她也同樣彷徨。

  她到附近酒館去喝啤酒,碰到一班反對庸俗舊習包括舞會的師弟妹,一起喝到天亮。

  早已忘記這件事,不知為什麼,忽然又想了起來,還有,遠嫁的同學逸菱,她早晚已在北國落腳了吧,冰天雪地,爐火融融,對牢相愛的男子,世界其實不過只得那一點大。

  「到了。」

  一品睜開眼睛。

  「來,」他拉起她的手,「貝洛在等我們。」

  那夜,金先生向他們透露,公司有意將他調回美國。

  「人生聚散無常。」他因此感慨。

  金太太說:「可是在每個城市我們都有好朋友。」

  金先生承認:「我們很幸運,結識到許多高尚善良的朋友。」

  他倆照例逗留到頗晚才告辭,像怕一旦離開,以後不知幾時才能見面似的。

  終於連貝洛都睡著了,他倆才走。夜涼似水,她拉一拉披肩,鼓起勇氣問:「為什麼不直接撥電話給我?」

  「怕你拒絕。」

  一品說:「我很樂意應邀。」

  他想握住她的手,伸出手,可是又縮回去。

  他尷尬地說:「我已忘記第一次約會該怎麼做。」

  一品笑了,「專家認為不可接吻。」

  「的確是忠告。」他也笑。

  「可以握手嗎?」

  「應該沒問題。」

  他終於握住她的手。

  他詫異地說:「你的手那麼小,怎麼握手術刀。」

  一品想說:手指纖細,縫起針來,十分靈活,比大手方便得多。

  她沒說出來,如此良辰美景,講手術室裡事情,未免大煞風景。

  「明早可需診症?」

  一品點點頭。

  「送你回家休息吧。」

  一品訕笑自己貪歡,不願與他分手。

  她終於由他送回家。

  過兩日,姚以莉來覆診,一品向她求教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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