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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


  印子搖頭,「不知道。」

  「一定恨你。」

  「裕進,」印子忽然握住他的手,「帶我去舊金山讀書。」

  裕進不加思索地回答:「出院後我們立刻動身。」

  印子到這個時候才流下淚來。

  裕進緊緊擁抱她。

  他輕輕念其中一首詩:「有人誣毀你並非你的缺點,中傷之辭從不公允,誰懷疑你的美姿,如烏鴉含怨……」

  印子把臉靠在裕進胸膛上。

  到這個時候,她失蹤已超過十二小時。

  翡翠機構裡只有總裁室有燈光。

  洪钜坤鐵青著臉坐在一角,一杯接一杯喝著苦艾酒,他沒有理人,可是看得出動了真氣。

  「人呢?」

  王治平低聲答:「還沒找到。」

  「她面孔受了重傷,不迅速醫治,會造成永久傷痕。」

  「已經到處發散人去尋找。」

  「兇手肯定是楊嘉雯?」

  「司機阿孝看得一清二楚。」

  洪君沉默一會兒,「把這個女人送走,叫她移民到加拿大去,我這輩子都不要再看見她。」

  「是,我立刻通知陸律師。」

  「劉家可知印子出了事?」

  「她們不關心,她母親在外打牌未返,妹妹趁週末,在同學家玩。」

  洪君歎口氣,可憐的劉印子,他無比內疚。

  「叫阿芝來問話。」

  阿芝襯衫上還染著血漬,到底是個精靈女,已經鎮定下來。

  「阿芝,你想一想,劉小姐可有甚麼朋友。」

  阿芝坐下來,細細追思:「好似有一位姓陳的舊同學。」

  「是男是女?」

  「是男生。」

  「叫甚麼名字,住甚麼地方?」

  「這就不清楚了。」

  洪钜坤吩咐王治平,「去向郭偵探求助,這件事全體好好守秘,事後不會虧待你們,阿芝,你先支取獎金。」

  他用手捧著頭。

  這時,王治平聽了一通電話。

  「老闆,是楊嘉雯。」

  洪钜坤疲倦地抬起頭來,「我不在,對她來說,我永遠不在。」

  王治平轉過頭去,對電話說了幾句。

  隔了一會兒,王治平又聽了一通電話。

  「老闆,是大小姐長途電話。」

  他擺擺手,「有事,同她母親說。」

  他決定回家休息。

  半夜,他驚醒,背脊被汗濕透,嘴裡喃喃叫:「印子」,呵,從來未試過那樣牽記過一個人,他擔心她的傷勢。

  第二天清早,私家偵探的電話來了。

  「坤兄,你要找的車停在寧靜路十七號陳家門口,你要找的人,經蘇更生醫生診治,已出院在上址休養,並無大礙,請放心。」

  「陳家?」

  「是一戶正當人家,小康,三代都是讀書人。」

  「啊。」

  私家偵探忽然笑起來。

  「小郭,別笑我。」

  「這種時候,也只有我敢揶揄你。」

  「小郭,你我永遠是好友。」

  「坤兄,美少女多的是,別影響名聲及家庭。」

  「我明白。」

  「小心駛得萬年船。」

  「多謝忠告。」

  但是他的心已經飛了出去,立刻吩咐司機備車。

  妻子與他早已分房,他行動不會驚動家人。

  他打算親自去接印子回來。

  洪君打電話給王治平。

  「把舊山頂道的房子收拾出來讓劉小姐住,請伊芬愛倫好好裝修,把阿佐調給她做司機,他會空手道,安全得多,還有,叫標格利送幾套首飾來。」

  「找到劉小姐了?」

  「是,她無恙。」

  連王治平都鬆口氣,他聽得出老闆內心忐忑,這真是前所未有的事。

  平日,面對商場敵手,牽涉到數十億款項,以及公司聲譽,他都不會露出蛛絲馬跡。

  洪钜坤找到陳家去。

  在大門口,他碰見剛打算出門的兩老。

  「咦,」老太太問:「你找哪一位?」

  假使找裕進,年紀不對,不像是孫子的朋友,這中年人好面熟。

  洪钜坤見兩位清瞿整齊的老人家向他問話,不敢怠慢,必恭必敬地說:「我找劉印子小姐。」他不過做生意手段辣一點,並非野人。

  「啊,裕進陪印子看醫生去,很快回來,你請到會客室稍候。」

  「謝謝兩位。」

  老先生同妻子離去。

  洪钜坤走進屋內,一抬眼就覺得舒適雅致,暗叫一聲慚愧,原來天下真有品味這回事,相形之下,洪宅佈置不折不扣屬￿暴發戶。

  他輕輕坐下,傭人斟上香茗。

  一向只有人等他,哪裡有他等人。

  洪钜坤一眼看到書架上放著一隻大型透明球體。他走近一看,哎呀,大球套著小球,小球呈藍色,分明是地球,大球透明內壁畫滿星座,代表蒼穹,這是一座星座儀。

  印子家裡那具天文望遠鏡,也是同一年輕人送的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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