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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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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早上他上門去學中文。 老師是一位中年太太,姓鄧,住郊外。 鄧太太的教學方法頗為特別,像古時書塾,琴棋書畫一個人包辦。 裕進不但要讀書寫字,還練習法國畫,並且欣賞戲曲音樂,每天三小時很快過去。 下午也有一個女學生上門,十分留意陳裕進。一日,鄧老師藉故說:「丘永婷想知道你有沒有女朋友。」 裕進不假思索地說:「已經訂婚。」 那個叫永婷的女孩子不錯略具氣質,但是,裕進喜歡的女孩子不屬那類型,一口拒絕。 他記性好,學得快,老師不教會話,專心傳授詩詞,裕進十分吸收。 正當老人家慶倖從未見過那樣聽話斯文的年輕人之際,魔鬼的引誘來了。 那已是晚上十時,裕進躺在床上看自然記錄片:一群啄木鳥將一棵大樹啄成蜂窩,每個小洞內儲藏一枚橡子,預備過冬。 裕進覺得可笑,看上去多像人類的銀行保險箱。 電話忽然響起,「喂,出來玩。」 「甚麼?我都睡了。」 「神經病,快起來。」 「改天行嗎?」 「今天是我二十二歲生日。」 「喲,失敬失敬。」 「快出來,十分鐘後我來接你。」 裕進只得換上便衣,果然,袁松茂的吉普車立刻到了。 他大聲叫:「男人的身體機能在我們這年紀已經開始衰退,來,快快悲情地慶祝。」 車裡還有兩個朋友,都像喝過一點酒,情緒高漲,大聲說笑。裕進不由得說:「讓我來開車。」 松茂也不客氣,「你聽我指揮,現在直駛,到了小路盡頭,轉右,再向前,拐左,上公路,看著市區指針……」 像人生路一樣,見招拆招,見一步走一步,不知走往何處。 以他們,在小康之家出生,已是走在康莊大道上,只要不犯錯,可以順利、舒服地到達目的地。 有些人就沒有那麼幸運,生在荊棘堆,不知要如何掙扎才出得來。 「轉進這個停車場。」 使裕進詫異的是,快深夜十一點了,車龍不絕,處處是夜遊人,進酒吧門口還需輪候。 噫,不是說經濟不景氣嗎? 終於進去了,聽見一組爵士樂隊正在演奏,氣氛的確不錯,站了片刻才等到空檯子。 大家叫了啤酒,袁松茂已經開始與隔壁檯子一個穿露背裙的女子擠眉弄眼。 裕進勸道:「不是同來的不要搭訕。」 松茂答:「那到這酒吧幹甚麼。」 他同來的朋友已經找到對象坐到別處去了。 風氣竟這樣開放,裕進又一次意外,他還一直以為東方是東方,西方是西方。 與露背女同在一起的男生已經怒目相視,火藥味十足。他說了女友幾句。但是那冶豔女不聽他的,索性對牢裕進他們笑。 袁松茂示意她過檯子。那一個晚上活該有事,那女子一站起來,已經被男伴拉走。 袁松茂喊:「喂,你不可勉強這位小姐!」 電光火石間,他面孔已經吃了一記耳光,接著,那個女郎也挨了一下,頓時尖叫起來。 裕進叫:「住手,不得打人。」 那人伸手一拳,被裕進眼快隔開,袁松茂撲過來往那人腹部打去,那人退後幾步,撞跌檯子,場面混亂起來。 警察不知在甚麼時候已經掩至,效率高得叫人吃驚,全部有關人等都帶到警局問話。 在街上,風一吹,大家都清醒了,默默無言。警察說:「請出示身分證明文件。」 奇是奇在三個年輕人都拿護照。 袁松茂解釋:「沒事,玩得過分了,以後會收斂,對不起,勞駕了你們。」 警察扳著臉:「真的沒事?」 「真沒事。」 「你們是朋友?」 「不打不相識,現在是了。」 警察又問:「在外國,也慣性這樣爭風?」 大家看向那個女郎,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。 燈紅酒綠之下,覺得她銷魂,在派出所無情的日光燈下,只見她憔悴的黑眼圈已經糊掉,頭髮枯燥焦黃,叫他們嚇一大跳。 警察似笑非笑:「可看清楚了?」 派出所釋放了他們四個人。走到門口,那女子問:「誰送我回家?」 三個年輕男子像見鬼一般跳上出租車就走。 回到家,天已經濛濛亮。祖父早起,在園子練太極拳,看到孫兒,奇問:「一身汗,到甚麼地方去了?」 「噓,別叫祖母看見。」 「裕進,社會風氣不好,你交友需分外小心。」 「是,知道。」 「去淋個浴,我帶你去逛花市。」 裕進陪祖父去買花,他看到了許多亞熱帶土生花朵:茉莉、姜蘭、梔子、金白,香氣撲鼻,叫他迷惑。 小販與老先生熟稔,攀談起來:「是你孫子?這麼英俊,又聽話。」 「還在讀書?呵,大學已畢業了。」 「好福氣,很快就有曾孫。」 太陽升起,熱浪來了,裕進背脊又開始凝著汗珠,回去,恐怕又得淋浴。 到家,插好花,袁松茂電話追至。 「別再找我,我們已經絕交。」 「昨夜真對不起。」 「正式損友。」 「剎那間甚麼事都會發生,幸虧無人帶槍,以後我再也不敢了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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