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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六


  當事人願意息事寧人,不加追究,一定有他的道理,兩性之間的恩怨,別人很難理解。

  他不說,誰都不能迫他講。

  黃江安在另一頭追問:「遂心,你可是有事瞞著我?」

  「黃,我稍後再同你講。」

  遂心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。

  正是那瘦削的無名女人。

  只見她匆匆忙忙向辛佑的病房走去。

  遂心跟在她身後。

  她推開房門進去,遂心可以看到她撲到辛佑身上,哀哀痛哭。

  辛佑不出聲。

  他在期待的不是盧穎姿,而是周妙宜,心理醫生與病人的思維都有點混亂。

  只見她伏在他身上哭了一會,他終於把手按在她肩上。

  她哭得更厲害了。

  是她持刀刺傷辛佑嗎?

  這好像已與旁人無關。

  這時,看護回來了,看到病房內另外有一個女人,大吃一驚,怕遂心會有所行動。

  遂心舉起雙手,這投降的手勢表示一切與她無關,看護放下心頭大石。

  她輕輕問看護:「辛醫生還需留醫多久?」

  護士答:「起碼一個星期。」

  辛佑也吃足苦頭。

  遂心知道這條線索已經查到盡頭,她必須到別的地方去搜索。

  她離開醫院。

  走到門口,遂心接到黃江安電話。

  「你在什麼地方,電話竟打不進去?」

  遂心回過神來,「世上最嘈吵的是你。」

  「咦,無故辱駡我。」

  「你又有什麼事?」遂心不客氣。

  「且別憎嫌我,你沉醉在案件裡,想到現實世界中同事的問候竟覺煩厭,當心走火入魔。」

  遂心有點警惕,「當日是你叫我協辦這宗案子。」

  「因為你出名細心,又追查到什麼?」

  「線索很多,接不上頭。」

  「出來喝一杯。」

  「你知道我脾氣,我從不陪飯陪酒。」

  「同事間,吃喝玩樂十分平常,只有你才戴有色眼鏡,累苦自己。」

  遂心說:「阿黃,可否傳周新民問話。」

  「這些程序已經做妥。」

  「也許有問漏的地方。」

  「上頭吩咐,盡可能不要去騷擾他。」

  「是,他同署長好像是好友。」

  「遂心,你語氣不必太諷刺,大家都是聽差辦事,盡忠職守也就足夠。」

  「你們在什麼地方玩?」遂心問。

  「黑鴉酒吧。」黃江安說。

  「呵,愛嘉愛倫坡。」

  「遂心,你說什麼?」

  她轉彎步行到那間酒館,果然,一進門就看見酒保身後的牆上掛著一隻烏鴉標本,氣氛詭秘。

  同事迎上來,遞給她一杯酒。

  遂心現在對於不知名飲料十分警惕,放在一邊,不肯碰,黃江安走近,給她一瓶啤酒。

  她吟道:「那只烏鴉對我叫道:『永遠不再,永遠不再。』」

  那是愛倫坡著名的詩。

  面前的空酒瓶一下子多起來,遂心相當能喝。

  阿黃走過來說:「你別喝悶酒。」

  遂心站起來,「我告辭了。」

  「你不適宜開車,我送你。」

  黃督察對同事體貼真沒話講。

  在車中,他向她抱怨他喜歡的一個女子不十分喜歡他:「時時假裝不在家,即使肯聽電話,也推三搪四說沒空,約好了,臨時也爽約。」

  遂心嗯嗯連聲。

  「你說,我該怎麼辦?」

  「黃督察,你英明神武,一定知道怎麼辦。」

  「那是什麼?」他明知故問。

  「把她甩到大西洋。」

  「她長得很漂亮。」他掏出照片給遂心看。

  「你愛誰多一點呢,她,還是你自己?」

  「有時覺得怪受罪,內心氣憤,所以我想,還是自愛略多一點。」

  「問題解決,前邊轉彎請停車。」

  「我送你上去。」

  「不用了,我想靜一靜。」

  遂心進門,用熱水洗一把臉,沖一杯玫瑰普洱茶,趁熱喝下去,腸胃也就舒服了。

  她重新聆聽那卷錄音帶:「那重黑影,我知道無論走到哪裡,它都不會放過我……」

  遂心坐在梳化裡,就這樣睡著。

  第二天照常辦公。

  巢劍飛同她說:「你想訪問周新民?」

  「是,可否安排一下。」

  「我不贊成再去刺激他。」

  「可是他也迫切想破案。」

  巢劍飛沉吟,「他的確是周妙宜生命中一個重要人物,讓我想一想。」

  遂心笑了。

  巢劍飛發現了說:「最近難得看見你笑。」

  遂心不出聲。

  他出去了不久,黃督察又進來。

  遂心問:「你那些命案都偵破了?好像很空閒的樣子。」

  「大家都很關心你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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