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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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遂心轉過頭去,「楓子。」 她笑嘻嘻,「我只上過周家一次。」 「去,去洗個澡,頭髮搓乾淨一點,換上白襯衫卡其褲。」 「有什麼好處?」 遂心提醒她:「你仿佛永遠等錢用。」 她打開遂心錢包,取出一張鈔票,揮揮手。 不過她也算是個言而有信的人,半小時後照遂心吩咐那樣打扮乾淨了過來,長髮梳成辮子。 與同樣白上衣卡其褲的關遂心看上去似兩姊妹。 遂心看著她輕輕吟道:「紅顏彈指老,刹那芳華。」 「你說什麼?」 「沒什麼。」遂心笑笑。 「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人。」 「我們走吧。」兩人結伴,比較好說話。 真沒想到周家環境那樣好:三層高獨立小洋房,門口種滿玫瑰花,在高密度城市,沒有多少人可以住得這樣舒服。 傭人來開門,問過來意,請她們進去會客室。 「太太一會兒就來。」 遂心沒有坐下,四周圍打量,只見佈置十分精緻,什麼擺設都有,卻不見一本書,生意人不喜歡書,因與「輸」同音。 遂心輕輕轉動一座地球儀。 忽然聽見一陣嬉笑聲,又有輕脆的霹靂啪喇聲,遂心一聽,就知道鄰房有人搓牌。 她抬起頭來,靈巧的丘庭楓也正看著她,兩人都想:怎麼還有心情搓麻將? 一個苗條的身形出現在門口。 「我是周新民太太,兩位是妙宜的同學?請坐。」 周太太太過年輕,且臉上並無悲切之意。 遂心暗暗罵夥計疏忽,這一點線索都不向她提及。 周太太接著問:「兩位同學,有什麼事嗎?」 「妙宜學校宿舍裡還有些雜物,希望派人去收拾一下。」 「呵是,」秀麗的周太太立刻叫傭人進來,「請把地址及房間號碼告訴管家。」 她仿佛急著要回到牌桌上去。 這時,有一對十歲左右的孿生兒走進來,兩人長得一模一樣,可愛活潑,纏住母親。 周太太笑笑,「叫姐姐,」又說,「請兩位留步吃點心。」 乘機牽著孩子的手出去了。 那中年管家記下了房間號碼,看見遂心一臉愕然,不由得輕輕說:「多謝你們關心,我明早就來學校收拾。」 丘庭楓在一旁,維持緘默。 外頭,清脆的搓牌聲又響起來。 那管家又說:「妙宜,不是太太生的。」 遂心已經猜到,也難得這位周太太毫不虛偽,倒也難得。 「請問周先生在不在家?」 那管家答:「周先生出門談生意去了。」 遂心沒想到一點結論也沒有。 管家卻小聲說:「妙宜,也不是周先生的孩子。」 什麼? 管家輕輕說:「妙宜的母親帶著她來嫁給周先生,不久去世,周先生一直對妙宜很好,再婚後繼母也很客氣寬容,沒想到發生這樣的事。」 遂心抬起頭。 怪不得周妙宜要搬到宿舍住,她在這屋裡,全無親人。 這時,丘庭楓忽然提出一個要求:「我們可以到妙宜房間去看一看嗎?」 她確是妙宜好友,聲音裡有真正的哀慟。 管家點點頭,「二樓快要重新裝修,妙宜的房間會拆掉改為健身室。」 她帶她們上樓。 看樣子,這管家對妙宜有點感情。 她輕輕推開一扇房門。 呵,周妙宜的房間像小公主寢室,粉紅牆壁,雪白地氈,一隻書架上擺滿瓷臉洋娃娃,一地畫冊,水晶玻璃花瓶裡插著一束乾枯了的小小毋忘我。 有人喚管家,她下樓去。 丘庭楓走近書桌,查看一會兒,又拉開抽屜,像是找日記本子。 她抬起頭,「沒有。」 「會不會被周氏夫婦收了起來?」 庭楓搖頭,「他們才不關心,物質應有盡有已經仁至義盡。」 這時,遂心看到書桌上銀相架裡有一張照片,她拿起來細看,真奇怪,驟眼看,似一張風景照片,湖光山色,一間湖邊平房,看仔細了,才發覺那間平房竟浮在木筏上,蕩漾在湖邊。 周妙宜為什麼珍藏這樣一張照片,這是誰的浮宮? 遂心悄悄把照片放進口袋裡。 「很久沒有人住過這間房間了。」 這樣說是有理由的,地氈上完全沒有腳印,只有吸塵機推過的痕跡。 管家這時回轉,「兩位,請下樓吃點心。」 遂心與庭楓不便久留,回到樓下,蛋糕三文治都擺了出來,但是她們完全沒有胃口。 不久便告辭了。 那周太太還特意離開牌桌送她們出門。 遂心再三道謝。 庭楓喃喃說:「比起妙宜,我都還算幸運。」 遂心不以為然,「妙宜環境不差,讀好書,有的是前途,將來有自己的家庭,伴侶子女,一樣不少,要多幸福,有多幸福,快樂要自己動手尋找,怎會有人盛在銀盤裡捧上。」 庭楓看著遂心:「你是誰,是先知抑或基督?」 遂心苦笑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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