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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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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年攤攤手。 那邊陸青山精神不集中,駛出跑車,與左側一輛車子擦到,嘭一聲,車頭燈落下。 他用手捧住頭,根本不想交涉。 對車女司機卻下車看個究竟。 那女郎也不怕冷穿著短得不能再短的小褲子,罩件大毛衣,晶亮大眼睛,她倒是鎮定,輕輕對陸青山說:「你的錯。」 他嗚咽:「當然全是我的錯,你儘管駛走。」 那年輕女子卻把臉湊近,「失戀?」 一言中的。 「走開。」 「喂,客氣點,別忘記全是你的錯。」 「我負責賠償。」 她那輛大吉普車的前擋凹了一塊。 她記下他的車牌,更要了電話號碼。 陸青山抬頭看那女子,一張臉像蘋果,似不願放他走的樣子。 「放心,我一定賠償。」 「不是這意思,我朋友在前邊沙灘有一個燒烤聚會,你可要一起?保證吃龍蝦。」 陸青山心情欠佳,剛想推辭,身後有聲音說:「還考慮什麼,我替你知會修理行把車子拖走。」 一看,是甄律師,他怕她還有訓斥,立刻跳上短褲女郎的吉普車。 甄相放下半顆心。 到樓上,小乙開門,「年小姐在讀筆記。」 甄相全顆心落地,這一對總算告一段落。 小乙以半個家長姿態向她報告适才事宜。 年年出來鬆弛四肢,「咦,甄師,你來了。」 「無處可去,到你家稍坐。」 年年笑,「甄師,結婚吧。」 甄相瞪她一眼。 她看到她手裡提著對象,「咦,這是什麼,一把李保電吉他。」 「我打算出讓。」 「一定是前任男友留下,用不著,又不捨得扔掉。」 「你要,送你。」 「對,我可以學,立刻找一名英俊瀟灑的音樂老師,我到大學堂去貼聘人廣告。」 甄相被她逗笑,「晚上可有精神同陸老吃頓飯?」 「晚上我昏昏欲睡撐不住,中午吧。」 甄相歎口氣。 「每到春來,惆悵還似舊。」 甄相沒好氣,「我明午接你,穿好看些。」 年年笑,「一次,某導演對某豔星說:『招待會穿漂亮些,不然,不用來』,他意思是涼快些,你也那樣想?」 甄相已經離去。 年年並不是太累,她駕車到大學,在音樂系佈告板上貼告示:「李保吉他女主人︵見圖︶願學彈奏怨曲如《我的吉他仍輕輕飲泣》,有意者請致電××××××」 才貼上,已有一隻手伸過撕下黃榜。 年年轉身,一個高大漂亮混血青年笑嘻嘻說:「我可以勝任,每星期三下午六至八時,每小時收費八百,兩小時起計,保證三個月內可似模似樣登臺。」 這麼爽快,年年看過他的證件,他叫安琪洛。 「現在可有空,一起喝杯咖啡如何?」 年年看著他的棕色大眼,「星期三見。」 她站到練習所門口,看到一組學生在練西班牙吉他。 人類確喜聚集,志趣相投聚集一起,歡欣加倍,痛楚減半。 樂聲悠揚,寬舒人心。 看一會,她靜靜離去。 第二天,她換上一襲小翻領大花裙,雖不暴露,卻十分明豔;年年束起頭髮,抹一點口紅;甄相看到,沒聲價讚美。 這一次,陸老並沒有迎出。 甄相彷佛知道因由,帶年年走近書房,坐下靜候。 有人進來,「甄律師。」 甄相輕輕說:「歐陽醫生,你有話直說。」 醫生看到一個陌生美少女,稍有猶疑,但終於清心直說:「已經蔓延到全身每個角落,現有醫藥失效,只得儘量免其痛苦,讓病人有尊嚴地活至最後一天。」 年年聽見,退後一步,我,是說我……心中卻無太大恐懼,呵,終於要邁向未知之數,她心頭發涼。 甄相正欷歔,忽然看見年年變色,連忙握住她手,「不,不是你。」 那麼,會是誰? 醫生說:「我告辭了,請幫他高高興興過日子。」 電光石火間,年年明白歐陽醫生口中說的他是什麼人。 陸先生。 啊竟會是他,一點也看不出來,絕口不提,好人一般處理公務家事。 年年緩緩走近椅子坐下。 甄相送醫生出去又回轉。 年年懊惱說:「我竟不察覺。」她還一直以為他對兒子前女友有非份之想。 甄相答:「已經拖了一段日子,去年有回光反照跡象,隨即又惡化,他已無心戀戰。」 「為什麼易醫生不接手?」 「歐陽是易醫的師傅。」 「青山彤雲紫杉他們可知此事?」 甄相語氣諷刺:「他說不必麻煩他們了。」 「那麼,陸太太呢,他的女伴呢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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