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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四


  可是,年年猜不到男女之間還有更淒厲的事會得發生。

  那日下午,她剛想下班,周歲來訪。

  他帶來糕點果子飲料,甄相高興,「從此我們有口福。」

  女同事目不轉睛看著他。

  把年年拉到一旁,「這是甄師還是你的男友?」

  「都不是。」

  「這麼好看的男子!站著都似玉樹臨風。」

  「一個大胡髭罷了。」

  「在都會太罕見,他充滿男子氣概。」

  「女士們,看男人不能光看外表。」

  「不看外表看什麼?嘿,內涵、學位、儲蓄,我自己都有。」

  周歲問候幾句便告辭。

  他站在升降機大堂等下樓,背影英挺。

  年年喃喃說:「你們都不想明天。」

  「啊,今天過得去,就已經很好,現在才四點半,不知還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。」

  如此悲觀。

  果然,有人叫:「加班到七時,快動手。」

  周歲回到宿舍,心裡寬慰。

  年年健康進度理想,甄相照顧妥善。

  忽然門鈴響。

  他去開門。

  門外站著他不願看到的女子。

  他輕輕問:「可是我忘記什麼?」

  那女子和顏悅色說:「你看你這記性,那麼重要的事物你都忘記。」

  周歲一怔,過未開口,那女子忽然舉手用刀插向周歲胸膛,周歲還未看清那是什麼,只覺胸口一涼,他低頭只見血如泉湧,他大叫一聲。

  那女子退後,周歲緩緩坐倒。

  這時有人高聲問:「什麼事?」腳步聲奔近。

  周歲抬起頭,對女子說:「快走,快走。」

  女子呆一呆,轉身逃走。

  鄰居看到血,驚怖喊叫:「報警叫白車!」

  周歲漸漸失去知覺。

  他想,她一口氣吞不下,能夠叫她消除怨氣,只好說值得。

  真沒想到她會如此認真。

  平時來去自若,十分瀟灑,可見一個女子還是一個女子。

  他昏迷過去。

  醒轉時在醫院,身邊是熟悉的甄律師與王醫生。

  警方要問話。

  「我沒看清是什麼人。」

  「你平時可有仇家?」

  「沒有,猜想是搶劫。」

  警方離去。

  周歲問:「傷得如何?」

  「嚴重,但可望完全康復。」

  「周老師,分手只有一種,但態度卻有多類,男方若做得好看一些,女方下得了台,就不會有這許多悲劇。」

  周歲不出聲。

  「這次算你幸運。」

  「幾時出院?」

  「尖刀刺入兩吋,可見內臟,你說呢?」

  「血債血償。」

  「這會子也別取笑他了。」

  「年年呢?」

  「她來過,此刻正在上班,周歲,你不適合她,她也不適合你。」

  「別刺激他了,我們走,還有工作要趕。」

  周歲想坐直一點,但痛得扭曲五官,全身像撕裂,不能動彈,他差些掉下床。

  看護把他扶好。

  下午,年年來看他,只見他光著上身躺床上受鎮痛劑影響入睡,胸膛汗毛下半部被剃清敷著腰封般繃帶,明顯傷勢不輕。

  年年心裡炙痛,這人,一定與劫匪肉搏,才會受傷,警方不知說過多少次:財寶身外物,不要與歹徒爭持。

  周歲呼吸重濁,她輕輕握他的手,他仍沒有醒轉。

  看護進房,大聲吆喝:「病人服藥」,年年有點吃驚,這樣無情,想必是病人太多。

  周歲睜眼,看到的是年年小臉,頓現微笑。

  他乖乖被看護轉身檢查,服藥、量熱度。

  他問年年:「可有嚇到?」

  「甄律師說只是輕傷。」

  「她說得對。」

  「我一聽,腦裡當一聲,彷佛有什麼東西掉出,忽然頭暈,不知方向。」

  周歲感動。

  看護又進來,「病人需要休息。」

  年年告辭。

  腳步有點浮。

  數年前與陸青山滑水,不小心被小艇撞倒,一頭一臉血,嚇得她面無人色,青山還抹開血水裝鬼臉,結果到醫院縫了七針,「幸運號碼」,他說。

  現在他已不是她的煩惱。

  她走到停車場,坐在一角,直至天色灰暗,又去探訪周歲。

  他不在病房,看護說:「照掃描去了。」

  「不用說我來過。」

  她終於回家,小乙問:「年小姐去了何處?」

  她說明因由,「做些白粥之類給他。」

  小乙心突突跳,「抓到劫匪兇手沒有?」

  年年搖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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