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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不見得吧,光是這單交易便是我半月之糧。」

  垂涎欲滴。

  大哥搖頭,「你根本不懂。」

  女店員抿著嘴笑。

  「大學適合你,弟兄倆一文一武,氣氛協調。」

  這是畢業的悲哀,從校園出來,但見他人都有他的成就,自己則一無所有,眼特別紅,心特別急,韶華不再,兩袖清風,怎麼努力發勁去追呢,弄得不好,滑一跤,怕不就頭崩額裂。

  大哥像是洞悉我的心事。

  「開學後,忙個不可開交,你就不會胡思亂想。」

  我取起禮盒,向他道別。

  還有,要找個女孩,被她調撥得團團轉,透不過氣來,讓她掌握我的情緒,忽冷忽熱,忽嗔忽喜,那就沒有時間想什麼哲理了。

  到師母住宅,剛剛四點。

  門應鈴而開,是位中年女士。

  我忙稱一聲「施太太」。

  誰知她呵呵地笑起來,「你這個小子倒是會討人歡喜,我不是施太太,我是盛太太。」我呆住。

  保養得這麼好,像住在什麼洞天福地之中,喝瓊漿玉液度日,她的配偶盛教授已經很有老態,同她不能比較。

  我定定神,把禮物放在桌上。

  「老盛他還好嗎?」看樣子分了手還頂牽記他。

  我乘虛而入,「生活很清苦,一切雜務都得親自動手,試想想,總共才得一雙手,著書立論是它,煮飯洗衣也是它,多麼矛盾。」

  「你有什麼見地?」

  「總得有個人服侍他。」我大膽地看著師母。

  「小老弟,世上哪裡去找那麼理想的生活,人人自身難保,退休以後,收入銳減,當然只得事事一腳踢。」

  話倒是說得不錯,我立刻對直爽坦白的她添增好感。

  「他這個人,又特別看輕看賤金錢,不然一起回華南來享幾年晚福,不知多好,他又偏偏不肯。」

  「為什麼?」

  盛太太歎口氣,「因為這一切都是他岳家名下的財業。」

  我忍不住說:「他也太迂腐了。」

  「說得好。」

  門鈴響起,進來的是施家大小姐。

  一見是我,她立即說:「哎呀,我沒穿見客的衣服!」

  這小女孩的腦筋另一樣的。

  又與外婆說:「母親實在走不開,她不來了。」

  「又是什麼事?」

  「一位美國教授帶了納華達山脈的油葉岩化石樣本來找她,化石有許多種,其中有始祖海洋生物,她正招呼客人。」

  有道理。

  我算老幾呢,小人物。

  兩次失約,不禁傷了我的自尊。

  施峰把雙臂繞在身後,仰起頭問:「你開始寫書沒有,作家?」

  真的,禁不得她這一問。

  我說:「暑假後開始,天氣太熱,人人都要放假,你不是也在休息嗎?」

  「媽媽可不放假。」

  看樣子施峰頗崇拜母親。

  「她比較特別。」我乾笑數聲。

  師母的女工捧出點心來。

  再坐一會兒,我起身告辭。

  忙忙忙,誰不忙,凡事總得分個次序,一連兩回失約,使我瞭解,她不重視我,也不重視她父親。

  算了。

  我把施峰送回家。

  她喜歡發問,也擅於會話,但我沒有看過她笑。

  記憶中,女孩子到她那種年紀,最愛掩住半邊嘴巴笑,但她不是,她習慣先皺一皺眉頭,然後問成年人一些難以回答的問題。

  幸虧我才華蓋世,才應付得了。親

  像:「你認為結婚好還是獨身好?」

  答案:「待你長大時,也許對象由社會配給,不必想太多。」

  又如:「你介意女人比你能幹嗎?」

  「不介意,如果一切開銷由女性負擔。」

  「男人將來會不會生孩子?」

  「有可能,不過孩子要跟父姓。」

  很貧嘴的樣子,不過一個成年男人總得保護他自己。不能在二十分鐘車程中輸給小女孩。

  終於輪到我發問:「在家中你也這樣同父母交談?」

  「別講笑,我很少見得到母親,而父親時常說:『不要問不要問,過十年二十年你就會明白。』」

  這倒也是辦法,為什麼我沒有想到。

  施峰說:「只有施峻與我談話。」

  「她太小了。」

  「可不是。」聲音中帶許多惆悵。

  那裝模作樣的表面下是無限寂寥。

  「你到家了。」

  我特地下車,繞圈子到她那邊,替她開啟車門。

  她很矜持地說:「謝謝你。」到底還是女孩子。

  「是我的榮幸。」

  「再見。」

  我告訴老哥:「仍沒見到師姐,反正海洋生物幫不了我,沒有遺憾。」

  「聽這個:華南海洋學院設有水產系、海洋生物系、海洋地質、海洋工程、海洋物理、海洋氣象等十個系,十八個專業,其中正副教授接近一百人。」

  「哪裡找來的資料?」

  「由此可見競爭相當激烈,必須要做許多額外作業,才能夠站穩陣腳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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