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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七


  曉非有點遲疑,但終於說:「我在文華等你。」

  「一言為定。」

  接待員唱他的名字,他進去了。

  這次,曉非把文憑穩穩當當藏在公事包內,萬無一失,輕鬆地走進咖啡室。

  眼睛仍然酸澀,但淡淡化妝足以遮掩它的不安,曉非長歎一聲,用咖啡壓抑失意。

  腐爛也不能解決什麼,不加振作。

  邱心偉來了。

  這次見面,已經熟絡一如老同學。

  曉非問他:「見得怎麼樣?」

  「很好,比大豐那幫人較有誠意。」

  「我也這麼想。」

  「你考哪個職位?」

  「宣傳部。」

  「我考管理組。」

  「舊工作不理相心?」

  邱心偉訕訕地,似有難言之隱。

  曉非連忙顧左右而言他。

  過了一會兒,他忽然說:「我不得不辭職。」

  同曉非一樣,他又有什麼苦衷?

  「我的舊拍檔是我的女朋友。」

  啊。

  「她同我分了手。」

  啊啊啊。

  「相對無言,還怎麼合作,索性一走了之。」

  「你這樣做很漂亮。」

  「你真的這樣想?」

  「嗯,君子成人之美。」

  「君子?」他長歎一聲,發一會兒呆,又笑了,憨態可掬,是一個沒有機心的傻小子。

  但是曉非劉他有好感。

  楊躍太攻心計,曉非吃了虧,十分害怕,談虎色變,所以覺得邱心偉可親。

  他們是兩個完全不同類型的人。

  當下邱心偉舉起杯子,「祝你成功。」

  「也祝你成功。」

  他們幹了手中的冰水。

  既然沒有意思走,便一起午餐。

  這頓飯由邱心偉結的賬。

  「下次幾時見?」

  曉非笑一笑,「我們再約吧,你有我的電話。」

  同到家,她告訴自己:不會了,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全盤投入。

  經一事,長一智,誰也不能夠再次使她瘋狂。

  陳曉非要好好休息,好好工作,有機會的話,偶然也可以出去走走,選愉快,高興,又不傷脾胃的約會。

  她很慶倖離開了舊崗位,不走,永遠沒有新的開始。

  傍晚,她在家聽音樂,手持一杯酒,略有睡意。

  人生充滿大大小小的挫折,各種各類的挑戰,習以為常,也就不以為奇。

  一定要學習對付。

  週末,她晏起,邱心偉來電找她。

  「出來逛逛,別悶在家中。」

  「有什麼好去處?」曉非笑問:「我已經對跳舞喝茶看電影毫無興趣。」

  「那麼聊天。」

  「在電話裡說好了。」

  邱心偉駭笑,「你太拒人千里了。」

  曉非覺得不大好意思。

  「我來接你,」邱心偉並不放棄,「在街角等你。」

  曉非笑了。

  寂寞的心對寂寞的心是不健康的。

  但她答:「我可以喝杯咖啡。」

  「我知道一個地方做清蒸龍蝦做得好極了。」

  「龍蝦要配香檳。」

  「不可沒有白露歌魚子醬。」

  曉非沒想到他還是個食家,不禁精神一振,「白天吃這些,太糜爛了,不合規格。」

  「那麼我們直落晚餐。」

  曉非說:「慢慢來,也許我並不是一個好伴。」

  「三十分鐘後在同一街角見。」

  曉非隨意套上件衣裳。

  她沒有心理負擔,像赴老同學約會,鞋子與手袋不配,上衣顏色也不合裙子。

  管它呢,她只不過想出去走走。

  邱心偉已在等她。

  她懷疑他住得相當近,但沒有問。

  她發覺他也沒有悉心打扮,彼此彼此,不禁會心微笑。

  但精神比前兩次有進步,像是存心出來好好吃一頓,享受一次。

  曉非覺得他有趣,一直微笑。

  「我車子在轉角。」

  還是有車階級,倒是意外之喜。

  曉非坐上去,頭靠在坐墊上,像已是十分熟悉這部車子,這種感覺使她覺得奇怪。

  但她高興,不後悔出來。

  他們吃了龍蝦沙律,喝了一瓶白酒,一直坐到三點半。

  他們討論什麼叫做成功的小說。

  爭論頗為激烈,曉非沒有讓他,毫無必要,她又不曾愛上他,何用留下好印象,心裡想說什麼,便說什麼。

  她用辭直接,包括「你錯了」,「你根本不明白」,「這種意見太可笑」……許久沒有暢所欲言,感覺非常好。

  而邱心偉也毫不客氣:「你太偏激」,「這樣說十分淺薄」,「女人難免心眼狹窄」,都是他從沒對女朋友說過的嚴重批評。

  雙方都不以為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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