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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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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剪刀卡嚓一聲,緞帶散開,她與三個主人家親吻祝賀。 她在辦公室逗留十來分鐘,寒暄幾句,不知恁地,手臂一直挽住田新。 田新要到後來,才明白其中竅巧。 然後,李穎由助手陪著離去。 左格生感動得鼻子發紅,「我到此刻才明白華人做事方式。」 有一兩個細心記者留下,訪問田新:「什麼叫做氣色?樓宇有何氣與色?」 王袍解釋一番,記者恍然大悟,「是指風水,咦,三個外國大學生,其中一個是洋人,談風水?奇趣。」 眾人離去,三人齊心齊手收拾瓶瓶罐罐,憧憬將來會有雜工。 第二天一早,左格生在附近報攤買齊所有報紙,發覺新聞刊在娛樂版,李穎真上鏡,色如春曉,口口聲聲提著品川公司,但記者卻大字標題:「李穎與富商某──」 王袍有頓悟:「一個女孩子在異鄉以短短時日崛起,一定有理由。」 田新笑,「是什麼,富商?」 「她的確有本錢有天份事事用功上心,但最終是因為懂得待人接物,你看她怎樣對左格生就明白了。」 左格生附和:「是,是。」 可是接著半個月,足足十五天,品川沒接到一單生意。 換句話說,門堪羅雀,三人閑得拍蒼蠅,偶然有人上門,卻是推銷員。 左格生穿著筆挺西服四出兜客,回來時衫皺,臉皮也皺,頹得不得了。 「怎麼辦?」 大家發呆。 又隔兩個星期,蛛絲網快結在棟樑上。 王袍發話:「左格生,坐下。」 左格生快哭出來。 「阿左,正好趁這段空檔熟讀香江地產貿易歷史資料,四處看看風土人情,不要怨懟,須知老外在香江,有錢有面的叫大班,否則,住在鄉間曬得黃腫爛熟的叫爛鬼。」 「嘩,做鬼不止,還要爛,真挖苦。」 左格生也見識過,路經玉蘭巷酒吧林立街道,黃昏,已有年輕外國男子站該處,夕陽下但見眉目姣好,但衣衫陳舊,頭髮急需修理,形容憔悴,彷佛帶病,不知身在何處。 王袍說:「要是真撐不住,速速回家,我給你飛機票。」 「我撕你這張狗嘴。」 又一個星期,仍然無客。 黃昏打烊,王袍建議苦中作樂,「我們去喝下午茶」,她帶著其餘二人,走進小巷一間叫永茂的茶餐廳,人山人海,下班年輕男女正在輪候入座,不知食物可值得那麼長人龍。 「做生意要做到這樣,才叫成功。」 夥計舉起牌子,上面寫著:「河粉、米粉、雲吞均已售罄,只剩粽子粗面,明日請早,謝謝」,許多人籲一聲,散開。 仍然沒有座位,一個年輕人見狀,立刻站起,把凳子讓出,王袍道謝,「你呢,等人?女朋友吧」,他搖搖頭,「她不來了」,可憐,白等那麼久。 左格生攀談:「一起吧。」 田新不理他們,自己叫食物,「半打梘水粽」,抬頭聲明:「這是我一個人吃的,不打算與你們分享,你們若要吃什麼,自己叫。」 年輕人駭笑。 他與左交換名片。 他們合吃一碟炒麵。 粽子上桌,小小棱角似精緻可愛,但說什麼,一口氣吃六隻也過份。 只見田新把糖漿澆滿滿,一隻手遮住食物,像是怕誰搶奪,果然,不爭氣的王袍伸筷子去夾,被田新一手拍落。 年輕人在辦公室受了點氣,正納悶,被這兩個活潑女招得笑出聲。 「你在銀行做?」 「貸款部見習生。」 左說:「這個城市,富裕得任何物質都過剩,尤其是五湖四海歸來的大學生。」 「最叫我不慣是沒日沒夜,無事發生都緊張的氣氛,耳邊彷佛可以聽到嗡嗡聲,叫人繃緊神經。」 田新聽到這裡,一邊嘴嚼,一邊看他的名片:皇爵銀行文朗;噫,好名字。 「天氣熱,工餘無處可去,跑步、騎自行車,都成奢侈,煙霾四罩,空氣欠佳。」 「盡抱怨也不是辦法,你看,炒麵被人搶光。」 一抬頭,年輕人發覺整碟梘水粽也快吃完,他忍不住抓起最後一隻塞進嘴。 「嗯,美味。」 王袍問田新:「你還走得動嗎,撐得。」 這時,文朗的女伴才到,一看眾人吃得碗底朝天,且嘻嘻哈哈,男友並無似石像似癡等,相當不開心,轉頭就走。 左格生忽然按住文朗肩膀,「她不愛你,別追。」 王袍也搭嘴:「給你介紹更好的。」 路見不平,拔刀相助。 田新雙腮鼓鼓,還在嚼,可愛自然。 文朗輕輕答:「我沒打算追。」 「好樣的。」 「你們到哪裡去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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