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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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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講得真好。」 下一句是病去如抽絲,英不敢說出來。 傍晚,彼得安德信陪前妻入院,兩人均需進一步做詳細檢查。 英一個人在家,略覺安心,抱著枕頭,不覺入夢。 不知多久沒睡好,她簡直不願醒來。 心中說:耶穌,我並非對生活不滿,或是做人不快樂,只是累同倦,況且,一睜開雙眼,就得應付煩瑣的人同事,疲得抬不起頭來,所以,真不介意到你那裡來。 忽然聽見樓下爭吵聲。 有人大聲喊:「你叫她下來,我非見她不可。」 誰,誰這樣放肆,跑到別人家來大呼小叫? 英萬分不願自床上起來,跑到樓梯口張望。 她還沒看清楚人家,人家先看到她。 「你下來,我有話說!」 是個中年華人太太,有點歇斯底里。 璜妮達攔不住她。 英不認識她,不由得問:「閣下是什麼人?」 那中年婦女悲忿地說:「閣下我是唐君佑的媽媽。」 英連忙下樓來,「唐伯母什麼事?」 璜妮達見客人一絲善意也無,不放心,在一邊站著。 唐伯母一手拉住小英,「你同君佑說些什麼?你叫他把心臟捐給你?他沒了心臟如何存活?你要他的命?你是什麼地方來的妖女?」 英楞住。 「你休想!我已經通知警察前來,」伯母氣急敗壞,「你想謀殺君佑?」 英目瞪口呆,手足無措。 伯母忽然伸手去打她,「你這女巫,女巫!」 璜妮達想擋已經來不及。 英吃了耳光退後,又痛又羞。 就在這時,英背後伸出一隻大手,拍開打她的人。 原來是揚回來了,背後還跟著兩個警察。 那唐伯母驀然看見一個六呎多高黑人怒目相視,也退後幾步。 警察走向前隔開他們。 「這位是唐太太?是你報警?我想你誤會了,我們已經同你瞭解過情況,證明是你誤會,請到外頭來說幾句話,陳督察會講中文。」 陳督察把唐太太請出去。 璜妮達看到小英面頰上有明顯的五指紋,不禁生氣,奔出去同警察投訴:「我們要控訴這女子入屋蓄意傷人!」 這時唐君佑也氣喘喘趕來。 「媽,你怎麼在這裡?你幹什麼?」 唐太太大聲說:「是我通知派出所,是我叫警察來抓這妖女。」 「媽,你完全誤會了。」 一眼看見小英站在門口,他連忙走過去解釋。 英擺擺手,「你們都走吧。」不待他開口。 聲音十分平靜,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。 唐君佑不是笨人,這時知道任何解釋都沒有用,他頹然退下。 這時揚出來說:「我們不想騷擾鄰居,我們不予追究,你們走吧。」 那一邊陳督察猶自苦口婆心地對唐太太說:「沒有人要你兒子心臟,你放心,即使你願意捐贈,人家未必合用,唐太太,你年紀不大,為何如此盲塞?」 問得好,大抵是讀少幾年書吧,人會變成那般愚昧自私。 唐太太垂頭,「我急昏了,我聽見兒子在電話裡向醫生請教這件事……我只得一個兒子……」 她立刻質問兒子,拿到地址,二話不說,上門來討回公道。 英想:什麼叫倒黴,這就是了。 她回房去洗把臉,關上門。 妖女、勾男人的心、血淋淋、張嘴吃掉、長生不老、法術無邊、女巫、詛咒他人、待人家宅不安、家散人亡……都是她英安德信。 英累得抬不起頭來。 警察把唐家母子送走。 璜妮達來敲門,「英,是我不好,我不該開門。」 英答:「不關你事。」 璜妮達走開,揚又來說話。 「清人,你沒事吧。」 「尼格羅,你讓我獨自靜一靜。」 「你們清人脾氣暴烈,蠻不講理。」 「你少批評我族人。」 「學校打電話來叫你去上課。」 「我沒心情。」 「爸媽已得到最好的醫藥照顧,你不用荒廢學業,英,你應生活如常。」 這是東西方文化差距:西方人遇事儘量振作運作如常,東方人會覺得若無其事是沒心肝涼薄表現,非得悲怮哭倒在地不可。 「回學校去,蜜蜜說有客座教授來講哲學對希臘民主創新影響,應當精采。」 「謝謝你,尼格羅。」 「不客氣,清人。」 英長長籲出一口氣。 片刻有小車子駛近,蜜蜜下車,咚咚咚跑上樓來。 「去聽沈教授講課,沈自西岸來,是個美男子。」 英只得收拾書包上學。 林茜媽絕不贊成她坐困愁城。 蜜蜜喃喃說:「今日還是看不到你媽媽。」 車廂裡有一份報紙,小段新聞:「林茜安德信著名電視新聞主持急症入院」,附著林茜明豔照人的宣傳照。 英不出聲。 蜜蜜問:「你心情很壞,失戀?」 英微笑,「沒有得,何來失?」 「但是失戀這件事很奇怪,明明從來不屬於你的人,你也會產生幻覺,認為得著過,隨即又為失卻哭泣。」 「咦,可以寫一篇報告:魅由心生,情不自禁。」 「英,你不是失戀?」 「不,我只是覺得疲倦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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