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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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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做好了這只船,我再做只飛機。」 「那時候你把船送給我好了。」我說:「我就放在這張書桌前面,天天看著。」 他忽然沉默了一會兒,「姊姊,你寂寞嗎?」 「寂寞?我從來沒想過。」 「我很覺得寂寞。」他說。 「你那麼小,曉得什麼是寂寞了?真好笑。」 「寂寞是很容易懂的,我想與你談談的時候,你沒有在家,我就寂寞了。」 我想起爸爸的話來,於是我說:「你又不是小寶寶了,總不能叫人每分鐘都陪著你吧?」 「是的。」 「你這樣想,就會好過一點了,而且我每天回來,大家不也可以玩玩嗎?」 「假如我去了寄宿,就見不到你了。」他怯怯的說。 「你可以有許多同學做朋友,傻瓜,都不知道是第幾次告訴你了。」 「但是我與他們合不來,他們一定會欺侮我的。」 「不見得吧?」我反問。 「我聽講寄宿學校裡,舊生老欺侮新生。」 「聽說而已,不會的。」我儘量安慰他。 「幸虧媽說下學期才送我去,不然可嚇壞我了。」 小弟幾乎是神經質的。 我笑,「對,半年以後的事,現在想它作什麼?」 小弟勉強笑了。 「去做你的模型吧,星期六陪你看電影。」 「真的?」他高興得跳起,「好極了。」 我忽然想起星期六已經答應了琴妮,但是小弟要比任何舞會更重要。 我決定推掉琴妮。 琴妮非常生氣。 她以為我是故意的,但是她不會明白我對小弟的感情,我很抱歉。 星期六放學,我儘快趕回家去。 交通擠,但是繼母從來不派車子來接我與弟弟。 到了家,我氣噓噓的。 來開門的一定是小弟,我打算與他去看場戲,然後再去喝果汁,好好的過一個假期,晚上再到遊樂場去。小弟需要娛樂,真的。 我按了一陣門鈴,傭人才匆匆忙忙的趕出來。 我看她一眼,到小弟房去。但是小弟不在。 「弟弟呢?」我問。 「老爺把他帶走了。」女傭人答。 「帶走?帶到什麼他方去?」我問。 「不知道。」 「媽!」我到處找,「媽!」 「什麼事?」媽拿著麻將盒子出來。 我問她,「弟弟呢?」 「哦,我還道是什麼呢?原來問這個。」她悻悻的。 「弟弟怎麼了?」 「你爸把他送到寄宿學校去了。」 「什麼?」我吃一驚,「不是說下學期才送嗎?」 「但是校方有相熟的人來說,有個空位子,於是你爸就把他帶去插班了。」 「但是他事前完全不知道,這麼突然!」 「他怎麼不知道?他一早就知道了。」 「但是他做夢也不曉得今天就得去的!」 「那有什麼關係?」繼母問我,「人反正早也去,遲也去,又不是去殺頭是去讀書呀!」 我怔怔地。 她將麻將牌「嘩」地一聲自盒子裡倒出來。 一邊嘴裡還咕噥著,「那麼大的男孩子了,還哭。」 「他哭了嗎?」我問。 「哭得淚天淚地的,說什麼都不肯去,真沒志氣!」 我低下頭。 「他要等你回來,我不准。學校裡的人都在等他。」 我忽然也想哭。 「這孩子,我看見他就生氣!」她摸著牌。 「可是他是你親生的。」我冷冷的說。 她臉上浮起了一個驚愕的表情。 我轉頭便回到自己房間去。 我覺得我什麼都不想做了。 然後門鈴便響了,來的一定是麻將搭子,什麼王太太李太太張太太。 果然牌聲便響起來了。 我走到弟弟的房間去看。 床上的被褥小小的折疊著。 書桌上擱著他那只模型船,只做好了三分一。 繼母是個庸俗的女人,但是她生的弟弟與她不同,我喜歡他。這也許是我們一家相處得好的原因。 但是現在我忽然恨起繼母來。她是一個這樣不負責任的女人。 我坐在小弟的床沿呆著。 我們是應該去看電影的。但是我一個做些什麼好呢? 弟弟是個寂寞的孩子,他去了以後,我也將寂寞起來了。 我們的要求並不大,我與弟弟只想坐在一張桌子上做功課,在稍息的時候互相笑一笑。 但是現在連這個都不可能了。 「愛華!」 「爸。」我抬頭。 爸脫下外套,「坐在弟弟的房裡做什麼?」 我麻木著臉,「沒有什麼。」 「弟弟寄宿去了,這個睡房將改為書房。」 「那麼弟弟假期回來,睡哪裡?」我震驚地道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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