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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九


  她拎著公事包離去。

  每一個人都有她的傷痕。

  傍晚,小朱抽空來替她驗傷。

  志佳這才把噩夢告訴他。

  「我可是破了相?」志佳含笑問。

  「別擔心,在我雙眼裡,你永遠是個美女。」

  「你會不會解夢?」

  「不,我無異能,但我是一個醫生,我認為你的傷口受滾沸的開水所燙。」

  「在噩夢前還是噩夢後?」

  「我不在現場,我不知道,對我說,那並不重要。」

  佟志佳笑了。

  §10

  「你為何笑?」

  「在大學裡,我讀一系列的袋裝書,叫什麼什麼簡化,像法律簡化,會計簡化……朱爾旦,你所著巨著叫人生簡化。」

  小朱也笑了,「做人本應大事化小,小事化無。」

  「我甚為歡喜。」

  小朱問:「歡迎你做我的讀者。」

  志佳聽懂了,但笑不語。

  朱爾旦自己卻覺得有點難為情,「我要走了。」

  她送他到門口,忽然叫住他:

  「我得對你老老實實,朱爾旦,我不能暖暖昧昧,與你打情罵俏誤導你直到海枯石爛,那樣做太不公平了,我有我的宗旨,朱爾旦,我還沒準備好,我想我不會那麼快進入另一段感情。」

  朱爾旦先是沉默,然後笑了,「我知道,你不愛我。」

  實在不愧是個化繁為簡的高手。

  他揚揚手去了。

  志佳歎口氣,傷口又隱隱作痛。

  第二天,她帶著纏繃帶的手去上班。

  年輕的同事們紛紛前來在繃帶上寫祝福語及簽名。

  始料未及,這反而成為一宗喜事。

  志佳對小郭先生說:「我走運了,運氣一來,什麼都會變好事,一蹴即成,不費吹灰之力。」

  小郭含笑,「那多好!」

  志佳手上繃帶已經解開,手背舊皮褪掉,露出嫩紅的新肉,看上去頗為突兀,朱爾旦醫生著她戴上白色綿紗手套保護皮膚。

  到了室內,志佳總忍不住脫下,手套擱一邊,像只小白兔。

  「小郭先生,我們對夢境瞭解究竟有多少?」

  小郭回答:「不比我們對記憶知道得更多。」

  志佳失望,「我們好像對自己的五臟六腑一無所知。」

  小郭先生說:「這樣講是比較苛刻了一點,近年來外科醫術進步迅速,已可替胚胎做手術,可惜腦部活動與內分泌仍然是二大盲點。」

  「夢境究竟是存在還是不存在?」

  「有人相信它存在另一個空間——喂,無故又鑽什麼牛角尖,下次上來,你恐怕會問我前生之事。」

  「真的,華自芳前生是誰,奈何今生老是破壞我的婚事?」

  「佟志佳,我看你是大好了,再也不需要在下的協助,我倆會晤到此為止,我會把賬單寄到你處。」

  唷,下令逐客。

  佟志佳笑嘻嘻地站起來告辭。

  可是小郭忽然之間叫住她,「對,差點忘了這件事。」

  志佳訝異,「有何吩咐?樂於效勞。」

  「這是一個通訊號碼,有人想和你做朋友。」

  志佳接過一張卡片,只見上面印著YZX三個英文字母,以及一個十個字電話號碼。

  「這是誰?」志佳一點頭緒也沒有。

  「他見過你一次,印象深刻。」

  呵,但丁也只見過比亞翠斯一次。

  「誰,到底是誰?」

  「記得嗎?一天你不請自來,打斷了我與一位原醫生的會晤。」

  「呵是,」志佳以手覆額,「想起來了,我無禮地叫他滾蛋,怎麼,他不生氣嗎?」

  小郭不出聲,男人統統有點蠟燭脾氣。

  他記得原醫生對他說:「從未見過那樣絕望的眼睛,真想知道是什麼原因。」

  小郭立刻說:「老原,你知道我從來不做中間人。」

  「看得出她精神極度困惑,或許,我可以幫她的忙,這是我的卡片。」

  小郭知道卡片上鬼頭鬼腦,只印著他姓名英文字母的簡寫,於是回答:「我只負責將之交到她手上。」

  「謝謝你。」

  「老原,你也該憩會了,也是個中年人了,猶自孜孜不倦尋找愛情,你這嗜好,會否太過虛無飄渺?」

  原醫生悲涼地笑笑離去。

  當下佟志佳接過卡片收好。

  「他是個非常特別的男人,」小郭忽然為老朋友說話,「只喜歡特別的女子。」

  「可是,」志佳攤攤手,「我這人並無不平凡之處。」

  小郭說:「或許,你和醫生有緣。」

  志佳苦笑,小郭先生從來不忘打趣她。

  「寂寞之際,不妨與他通個電話。」

  「說不定。」

  志佳離去。

  她有點捨不得小郭偵探社。

  假使能把雜誌社做得那樣親切,真算一項成就,讓失意的人,有煩惱的朋友上來喝杯咖啡,訴訴苦,解解悶,功德無量,古時的沙龍,不也就是這樣?

  可惜要龐大人力物力支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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