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心扉的信 | 上頁 下頁 |
二十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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笑半晌,守丹才繼續答問題:「書苓打算訓練我做他的助手,到公司去幫忙,公司經營些什麼業務?讓我看,我還沒有背熟,我的天,這麼一大疊,幸虧背慣功課。」 梁守丹換上整齊的套裝去見侯老先生。 他仍然躺在屏風裡邊。 像是端詳了守丹良久,終於輕輕說:「難為你了。」 守丹欠欠身,笑一笑。 她一心以為侯老先生會接二連三發問,但是沒有,他只同侯書苓說:「把你媽媽那只指環拿出來。」 侯書苓連忙答,「是。」 老先生說:「守丹,很多人都想得到這只戒指呢。」 侯書苓鄭重地把戒指交在守丹手中,守丹一看,不過是顆薄荷糖似綠寶石戒指,好看是很好看,對她來說,價值不大。 守丹雖不動聲色,老先生隔著屏風也看出她心思,因解釋道:「連你手上那只紅寶石指環,這兩隻戒指皆屬於書苓母親所有。」 守丹唯唯諾諾。 「現在,」老先生說,「你是侯家的少奶奶了,你要替我看住書苓。」 守丹笑笑:「是。」 她拾起頭來,看住侯書苓,嫣然一笑。 看在旁人眼內,也就似情深款款,老先生似乎相當滿意,輕聲說:「你們可以走了。」 梁守丹憑一股天真竟然使老先生不再追究下去。 侯書苓掏出手絹來印一印額角的汗。 守丹溫和地說:「你真的敬畏他是不是?」 侯書苓一怔,全世界,所有的人,包括羅倫斯洛在內,都以為他怕父親是惟恐繼承不到遺產,只有梁守丹看出他是敬重老人,不想老人失望。 隔了半晌,他只能說:「守丹,你是聰明女。」 守丹說:「他什麼問題都不提,我們的事,他大概全知道。」 侯書苓深深嘆息。 守丹把兩隻戒指套在同一只無名指上,一紅一綠,相映成趣,寶石大,手指幾乎不能拗曲。 羅倫斯洛送她返家,看到她的手,大吃一驚。 「你過了關。」 「是,我很幸運。」 他問守丹:「你知否這兩隻戒指代表什麼?」 「一點頭緒也無。」 「看你也不知道。」羅倫斯搖搖頭,「它們表示你能夠分到侯書苓四分之一財產。」 守丹笑笑,「我不相信,他們做事,一定有附加條件。」 「在你們兩人的孩子出生之後,你便可以享用這份財產。」 守丹抬起頭來,看他一眼,似說,你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。 「守丹,我要是你,我就要求搬到香島居去與他同住。」 守丹不出聲。 「心扉,侯書苓永遠心事重重,陪伴他,並非樂事,有時候,吃一頓飯那兩小時,都好像永遠不會過去,度日如年,偷偷看一下鐘,分針秒針動都沒動,我才不要搬進香島居,現在我挺自由自在。」 「守丹,很多事都講緣分,聽其自然好了。」 「心扉,我根本不想佔有侯書苓四分之一財產,一個人,有個家,能夠溫飽,同時不必擔心下一餐自何處來,已經足夠,侯家全部家產也不能使父親再回來,或是令我們母女再度相愛。」 「守丹,我很高興我們始終是朋友,你一直向我證明,你天良未泯。」 守丹沒想到她母親會不請自來。 §7 招蓮娜坐在女兒的書房內翻閱書信文件,做得起勁,索性脫了外套大施拳腳。 她找到一隻上鎖的盒子,打不開,正在用裁紙刀撬,守丹放學回來看見,一聲不響,先撥電話叫羅倫斯洛趕來,然後才走到她身後咳嗽一聲。 招蓬娜若無其事,放下盒子,拾起案頭上的信,「唷,沒想到你還在同這個筆友通信。」 守丹不出聲,自她手中取過心扉的信,還好,未被拆開。 「這是個什麼人,認識也有好幾年了吧,已有多久?起碼有五六年,瞧,我多關心你,無微不至。」 守丹靜靜看著她。 招蓮娜臉上的肉都浮了起來,原來的小小瓜子臉全部變形,若在街上看見她,守丹恐怕會認不出母親。她穿著小三號的衣裳,把身體勒成一截一截,這時她已經累了,倒在安樂椅上。 「我從來沒到過你家,」她咕噥,「做你傭人比做你母親好得多。」 守丹仍然不出聲。 「你別忘記,憑你自己,哪能做得成侯太太。」 守丹遠遠抱著手臂看住她。 招蓮娜忽然吃吃笑起來,「不過,侯書苓夫人並不易為,你現在明白了吧,他這個人——」 「蓮娜!」 就在這個時候,羅倫斯洛進去,打斷她那句話,「你怎麼來了?」他把她自沙發上夾起來往外走。 「我為什麼不能來,這是我女兒的家不是。」 羅倫斯不由分說把招蓮娜扯將出去。 守丹在母親剛才坐的椅子上坐下,鼻端聞到一股異味,她一怔,忽然醒悟到,這騷臭來自她母親身上,大抵是酒喝得多了,混著汗,又懶得注意個人衛生之故。 守丹呆呆地看著窗外,陽光非常好,照得紗簾通透,守丹像是看到年輕的招蓮娜剛洗了頭,用大白毛巾裹著濕發,披著浴袍同女兒說:「丹丹,過來,與媽媽一起沐浴」,香嘖嘖的肥皂揉在身上,母女擁成一堆,父親進來看到了,笑得合不攏嘴來。 同一個招蓮娜。 守丹把臉埋在雙手裡。 羅倫斯洛進來問:「她說過些什麼?」 守丹抬起頭,「你把她怎麼了?」 「叫司機送她回家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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