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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二


  羅倫斯一怔,隨即大笑,笑得眼淚都差些兒落下來,「守丹,你太可愛了,你就差沒同我說,婚姻不是買賣,哈哈哈哈,哈哈哈哈哈。」

  守丹默不作聲。

  「心扉,像羅倫斯洛這種真小人,說話往往不加掩飾,真實性具震撼力,非常君子作風,根本婚姻不可能不論條件,郎才女貌是條件,門當戶對也是條件,所以,我可以想像母親的條件列出來會厚似一冊目錄,可笑?並不,社會對這種風俗早已默許。」

  那天,守丹回到家,看見母親在等她。

  招蓮娜立刻出招:「別忘了你還沒到二十一歲,所有檔得由我簽名才合法律程式。」

  守丹在她對面坐下。

  「別以為我不知道,我有我的線報,侯老頭要侯書苓結婚是不是?」

  守丹想一想,問母親:「關於侯書苓,你究竟知道多少?」

  招蓮娜一怔,說實話,她所知不多,也不關心,於是強詞奪理道:「他的為人自有侯氏家族名譽擔保,不必擔心。」

  「他父親為什麼要他結婚?」

  「當然是希望他婚後安頓下來。」

  守丹笑,那是一個沒有人會相信的理由。

  「守丹,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。」招蓮娜咬牙切齒。

  守丹搖搖頭,「不見得,都會中有許多許多傳奇性成功例子。」

  招蓬娜冷笑一聲,「我可沒成功。」

  守丹看著母親,很坦白也很悲哀,心平氣和地說:「你的條件差遠了,人老珠黃,失去競爭能力。」

  招蓬娜耳釁「嗡」地一聲,跌坐在沙發上,不能動彈。

  她開出來的條件很奇怪,首先,她要侯書苓請她吃飯跳舞,才允許與他談判。

  羅倫斯洛自然一貫地做他的中間人,「蓮娜,我勸你省省,人家沒那麼空。」

  「阿洛,你狗眼看人低。」她把手指指到洛君鼻子上去。

  守丹這次沒出聲,別轉頭去。

  阿洛抱怨:「守丹,叫她別胡鬧。」

  守丹輕輕說:「跳一次舞而已,侯書苓有什麼損失?」

  羅倫斯洛隨即明白了,「好,我同他去說。」

  招蓮娜雙目中閃著淚光。

  侯書苓很大方地答應下來,他願意單獨與招蓮娜見面談判。

  守丹看著母親打扮。

  此刻招蓮娜衣櫃內不乏華麗的新衣,她試了一件又一件,不知基於什麼理由,衣服都以低胸為主,並不適合她的年齡身段,效果適得其反,但她仍然堅持這些時裝統統是精選。

  最後挑了件時興的短裙外罩長裙,遮遮掩掩露出兩條腿,已經穿上黑絲襪,大腿上還是疲肉盡現,一塊塊鬆弛地掛下,小腿又細,撐在高跟鞋上搖搖欲墜,但是招蓮娜本身不知多滿意,打算這樣上陣。

  守丹不想看下去。

  招蓮娜走到客廳,一邊夾上耳環,臉上厚厚的脂粉拒絕融入皮膚,似浮游在面孔附近,一片白濛濛,一笑,一面孔幹紋,胭脂顏色太深太苦,根本不配,但是她悲愴地堅決地要出去跳舞。

  也許是最後一次了。

  §6

  「心扉,一日我在街上,看到一個少婦,緊緊把她的嬰兒擁在懷中,不住呢喃,我哭了,我想到我也曾經那麼小小個,媽媽也曾經擁抱我,真不明白她為何日後虐待我,而我又那樣恨她,我哭了很久,抹幹眼淚之後,仍然繼續恨她。」

  招蓮娜回來的時候,已是淩晨。

  後來羅倫斯洛告訴守丹,侯書苓陪她跳了三支舞,她玩得很開心,喝了許多,幾乎忘記提條件。

  侯書苓並不擔心,招蓮娜的條款,不外是要求更多的房產、更多的現款、更多的保證。

  侯書苓比較關心守丹的意願。

  羅倫斯洛說:「她醉了,我正扶著她上車,她忽然轉過頭來叫住侯書苓。」

  招蓮娜醉眼模糊,她向侯書苓招手道:「百思,百思,你到什麼地方去,等等我,等等我。」

  羅倫斯大惑不解,問守丹:「百思是什麼人?」

  守丹聽了,臉上沒有什麼表情,漸漸一陣酸意鑽上鼻樑,她眨了眨眼角,豆大的眼淚落了下來。

  「百思是誰?」

  她並沒有忘記他。

  也沒有忘記她共他一齊度過的好日子。

  在酒精作祟下她忘記苦澀的歲月已自指縫流過,她誤會時間會回頭,她仍然年輕,而她的百思仍然在生,保護她對她負責,她的丹丹是小公主,她是她小天地裡的主人。

  守丹的眼淚「簌簌」落下。

  小時候她一哭,父親便吃驚,他會說:「唷,丹丹眼角有一顆大大晶瑩的眼淚。」

  後來,人死燈滅,他在天之靈再也沒看見她們母女足以用來洗臉的眼淚。

  只是,臨終時他大概知道她們母女總會有這樣一日的吧,他一定死不瞑目吧。

  過一會兒,守丹說:「告訴侯先生,我願意與他結婚。」

  羅倫斯洛一怔,自然喜出望外,「喂,守丹,同侯君結婚不是那麼慘的事,請停止流淚。」

  守丹只得勉強笑一笑。

  羅倫斯洛掏出一塊雪白的手絹替她拭去眼淚。

  他歎口氣,「將來做了侯太太,可別學那張琦琦,把我當奴婢似喝呼。」

  守丹暗暗好笑,「你至多是書僮家丁,怎麼會是婢妾。」

  羅倫斯洛啼笑皆非,「謝謝你,梁小姐。」

  守丹一點歡容也無。

  「屆時我們勢必不能這樣接近,」羅倫期洛預告。

  「誰說的,這些日子沒有你左右為人難那般陪著我們,日子怎麼過,我唯一的條件是叫你繼續做我們的秘書。」

  羅倫斯洛怔住,像是不知如何報這個知遇之恩。

  守丹歎口氣,「阿洛,結婚是怎麼一回事?」

  羅倫斯怎麼會知道。

  心扉的信來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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