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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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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輕輕問:「你不想知道此去為見誰人?」 邱晴搖搖頭。 「你很勇敢。」 「我得做的我必須做,多知無益。」 「那麼好,請跟我來。」 他們上了車。 一路上有點冷,麥裕傑把外衣搭在她肩上。 邱晴自覺似祭祠儀式中的羔羊,只是她也並不是一隻無辜的小動物了。 車子在郊區一間洋房前停下。 天又快要亮了,一個天亮接著一個天亮,邱晴有點兒迷茫,不知今日是昨日還是明日,她輕輕閉上眼睛。 司機替他們拉開車門。 麥裕傑低聲吩咐她:「一會兒我叫你坐什麼地方你便坐下,不叫你不要動彈。」 邱晴點點頭。 「沒有什麼需要懼怕的,」麥裕傑安慰她,「不成功的話,我們可以另外想辦法。」 司機去按鈴,他們被領進室內。 會客室內早有人背著他們站在窗前。 麥裕傑叫邱晴坐在角落,他自己趨向前去畢恭畢敬打招呼。 那人「唔」地一聲問:「夜總會重新裝修過了?」遠在異邦,卻好像什麼事都知道。 邱晴一聽得那聲音便一震。 麥裕傑答:「還沒敢開始營業,希望選個好日子,故此特地過來請教。」 那人淡淡說:「現在想到我了嗎?」 麥裕傑尷尬地站在一旁。 邱晴肯定了,她知道這是誰,不由自主地喊出來:「爹爹。」 那人一怔,緩緩轉過頭來,他在明,邱晴在暗,更看得一清二楚,她再叫一聲:「爹爹,是我。」 那人不禁顫聲問:「你是誰?」 這襲花裙子好不熟悉,他猶如踏了一腳空,心中跌盪。 卸了妝,她最喜歡穿的衣服便是這個式樣的花衫,他老取笑她衣服太緊太小,工餘不忘賣弄本錢。兩個在江湖上混的男女漸漸產生半真半假的情愫,兩人隔於環境從未承認過這段感情,分離後他卻無日不思念她。 他脫口而出,「小芸,你過來。」 邱晴站起,走到亮光處。 那人的確是藍應標,他胖了也老了,頭髮異常斑白,也沒有梳理好,亂蓬蓬似一堆草,但這一切卻不礙他的勢力膨脹。 他看清楚她,像管像,少女比他思念的人清麗得多,「是邱晴。」他說,「你怎麼來了。」 邱睛趨近他,「母親已經去世。」 「我知道。」 「姐姐也已經不在了。」 「我也聽說過。」 「現在只剩傑哥與我,爹爹,你看該怎樣幫我們。」她走過去蹲在他身邊。 藍應標十分震動,過一會兒他說:「你那傑哥很不上路。」 邱晴笑說:「這我也知道,無奈只得他照顧我。」 藍應標籲出一口氣:「你長那麼大了。」 邱晴感喟,「如枝野花,自生自滅。」 「許久沒有人叫爹,我的子女全部與我劃清界限斷絕來往,跑到有關部門一邊喝咖啡,一邊一五一十將我招供出來,為了領取凍結的財產。」 邱晴不語。 藍應標看著邱晴良久,「你跟著那小子生活還愉快嗎?」 麥裕傑在一旁陡然緊張起來。 邱晴分辯道:「我沒有跟著他,他只是我姐夫。」 「他不配。」 麥裕傑暗暗怪邱晴在不該斟酌字眼的時候討價還價。 「總算他還有點鬼聰明,」藍應標籲出一口氣,「麥裕傑,你回去吧。」 邱晴連忙說:「謝謝爹爹。」 「聽說你已經讀完專科學院。」 「是的。」 「好好找個事做,清苦些不妨,總勝過走你母姐老路。」 「要是能走早就走了,我也走不來。」邱晴微笑。 「真的。」藍應標像是很聽得進這話,「也不是那麼容易走的。」 他想想又問:「城寨近日如何?」他其實知道得一清二楚,只是懷念。 「居民正自施重建計劃。」 藍應標頻頻點頭,漸漸他累了,眼皮直掛下來,揮揮手,示意客人告辭。 邱晴走過去用自己雙手合住藍應標的手。 只聽得他說:「我已不中用,周身是病,你也不便再來看我,再見,小晴。」 邱晴輕聲在他身畔問:「你是我爹爹吧?」 他笑了,「自幾歲起你便老這樣問,好,你要是願意,我便是你爹爹。」 麥裕傑揚一揚眉毛,有意外之喜。 他們終於告辭,仍由司機載回市區。 天濛濛亮起來,麥裕傑同邱晴沒有久留,匆匆乘早班飛機折返香港。 麥裕傑道:「輪到我向你道謝。」 「沒問題。」 難怪那麼多人羡慕勢力,一句話一個手勢便為苦難人消災解難,儼然上帝一樣,多麼叫人感動,霎時間被搭救的人哪裡還管得是黑是白,抑或事後要付出多少代價。 回到家門口邱晴才發覺沒有除下花衫,她推門進去,看見朱外婆正坐在貢心偉對面談天。 外婆一看見她,便笑道:「喏,說到曹操,曹操便到,你母親便是這個樣子。」 心偉面色祥和,看情形已接受事實。 接著的日子裡,麥裕傑的宇宙夜總會複業,開幕禮上居然冠蓋雲集,濟濟一堂,邱晴站在一角,自嘲做佈景板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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