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我倆不是朋友 | 上頁 下頁
四十


  她跑進廚房,出來之際,左手握一把剔肉尖刀,右手提大菜刀。

  午牛大驚,「紅寶,放下利器。」

  紅寶揚一揚手上利刃,破口大駡:「你這他媽的——上我家來,剝光衣裳肉誘我丈夫,我把你大斬八件。」

  瑪瑙退到牆壁角落,雙腿發軟,再也不能動彈。

  紅寶把利刃颼一聲地擲去,利刃陷入地板,刀柄震動。

  瑪瑙尖叫:「你便是那與大牛假結婚的潑婦——」

  「放你的狗屁,你這蠢婦,身後有餘忘縮手,眼前無路思回頭,誰同我搶大牛,誰就先死我看。」

  紅寶不顧一切撲上,扯住瑪瑙頭髮,給她兩巴掌,瑪瑙也扭住紅寶手臂大口咬,滾作一團。

  午牛從未見過女子打架,沒想到如此淒厲激烈,天呵,兩個女人為他大打出手。

  大牛追上去,用力把紅寶整個扯起,自背後緊緊抱住她,控制她雙臂,可是紅寶用腳踢向瑪瑙,瑪瑙尖叫救命:「大牛,你竟情願同這頭生番在一起……」

  紅寶掙扎,「讓我打死這賤人,你——,上門討打,我的家,我的男人」忽然她也嚎啕大哭。

  大牛六神無主,幸虧兩把刀都已落在地上,被他踢開。

  他抱住紅寶不放,一邊說:「瑪瑙,請你離去。」

  聽到這句話,兩個女子都不再吵鬧。

  午牛已經作出抉擇。

  一時只聽到飲泣之聲。

  紅寶反轉身,緊緊抱著大牛腰身。

  大牛護著她的頭,示意瑪瑙速走。

  他把紅寶拉進她臥室,關上門。

  紅寶伏在大牛胸前哭的很厲害。

  大牛低聲問:「你怎麼還如此魯莽,我還以為你都改過。」他歎氣。

  紅寶只是哭。

  大牛輕輕說:「我明白,我明白,是頭上那傷口,又開始痛,可是?」

  紅寶泣不成聲。

  「你那街頭戰士脾氣總得改一改。」

  「我……」

  「什麼?」

  「我不能失去你。」

  「我在這裡。」

  「你若離開我,我會與你同歸於盡。」

  大牛駭笑,他百分百相信紅寶說的是實話。

  再開門看視,瑪瑙已經離去。

  大牛黯然。

  輕輕走到廚房,再也沒有心情做安格斯腰眼肉,他歎氣,搔頭,坐下喝啤酒。

  紅寶任由他獨處,不去打擾他。

  天漸漸亮起。

  紅寶一言不發做鹹豆奶給他,白饅頭蒸得熱騰騰,撒些豬肉松,大牛有回到家感覺,稍微好過。

  晨曦裡看洗盡鉛華的紅寶,她天然卷髮長得蓬蓬齊耳,因昨夜痛哭,五官浮腫,像個醜娃娃。

  大牛走近,把她擁在懷裡,「壞脾氣要去掉。」

  她整夜都怕他開門離去,害怕縮成一團,一覺驚醒,發覺他還在,又忍不住流淚。

  「你呢?」

  「我?」

  「你身邊女人川流不息,你的——,不怕累。」

  大牛氣結。

  「其實她長得十分漂亮,還有,憑良心說,那老女人也秀麗,她們都不放鬆你。」

  大牛低聲說:「你也好看。」

  「以後不准有別的女人。」

  大牛不出聲。

  「說『你知道』。」

  「你知道。」

  「不,『我知道』。」

  「我知你知道。」

  這時紅寶明白,這午大牛實在是她剋星。

  不過,她也有對付他的辦法。

  她告訴他:「我提早下班,比你先回家,你不必接我。」

  大牛出門開工。

  昨晚,瑪瑙被趕出門,去什麼地方,可載得到車,她可打算留在異鄉,抑或回頭?

  那些,都已不是午牛的煩惱,他愛莫能助。

  一個男人,應該只看到一個女子的眼淚。

  不過他心情沉重,比平日靜默。

  工程順利進展,建築師陪業主視察。

  忽然叫他:「工頭在否?」

  大牛走近,朝她們點頭。

  建築師是一個妙齡女子,看到午牛,先是一怔,然後輕輕說:「屋主林太太問,是否有一種天然粉紅色大理石,她的意思是,不用打磨,用原石鑲成圖畫室壁爐。」

  一個比一個疙瘩刁鑽。

  大牛想一想,「我去取樣本,我所知一個顏色,淡珊瑚石,有一絲粉紅,叫做天使的呼吸。」

  秀麗的林太太高興,「就是它。」

  大牛連忙退開,埋頭苦幹。

  她們再同他說話,他只用一個「是」字,免惹麻煩。

  不能輕舉妄動,家裡有人會砍殺他。

  落班回到家裡,打開門,揚聲:「紅寶,你可在家?」

  沒回應。

  他聞到肉香,她肯定早回準備晚餐。

  「紅寶——」

  有人從臥室走出。

  是紅寶,她身穿黑色薄膠皮緊身衣,腰身束得只有一握,大胸脯推高,大格子魚網襪,腳下一隻透明半尺高鞋,鞋踭內小燈泡閃閃發光。

  黑眼圈,血紅唇,低啞著聲音,「蜜糖,你回來了?」

  大牛啼笑皆非,咆吼一聲,紅寶用他最害怕的裝扮嚇他,這女子調皮得無以復加,註定治他。

  依舊是別處轉來,質量不包,將就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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