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我倆不是朋友 | 上頁 下頁 |
十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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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嘿,華人一切都有古怪名堂,那麼,大登科又是什麼?」 「高中狀元呀。」 啊,棗泥懂得不少。 她拉他起來,替他刮胡髭梳頭,催他淋浴。 又把一套租來西服幫他穿上。 大牛準備妥當,棗泥為他拍照。 她與精次的想法都差不多。 「豆泥在什麼地方?」 「他去接新娘。」 大牛不出聲。 「拿到藍卡時你想法就不同,我已找好相熟移民律師替你填表。」 「棗泥,欠你的錢財與人情,三輩子還不清。」 「你這麼年輕,又有志氣,不久便有收成,不急。」 大牛抱住她腰身,「我一有身份立即離婚娶你。」 棗泥又哈哈大笑。 今日她穿著漂亮的紫藍緞子旗袍套裝,腰身只有一握,真是好看。 「這套衣裳在上海做好寄來,手工一流……」 她打開手袋補胭脂,那口紅紫玫瑰色,把棗泥面孔映得雪白。 她斜睨著大牛:「好看嗎?」 大牛笑著點頭。 姊弟出發,棗泥特地包輛大房車,由司機駕駛。 他倆在門口等新娘。 不知就裡的人,還以為午牛與洪棗是一對。 不久,豆泥也陪著紅寶抵達註冊處。 紅寶一下車,大牛便倒抽一口冷氣。 棗泥大力拍他背脊,叫大牛鎮定,並且替他整理領帶。 大牛瞪著紅寶,那女子穿血紅緞子旗袍,與那生或死用不捨棄的魚網襪,五六寸高尖嘴鞋。 最奇不是一貫濃妝與假睫毛,而是她頭上戴一頂小小帽子,那帽頂豎著一叢羽毛,看上去似雞冠,這還不止,帽上還附張紅色網紗,垂下遮住半邊臉。 午牛以為他到了馬戲班。 他不願走近。 紅寶下車後扯了扯窄身旗袍,抬頭一眼看到午牛,不禁怔住。 這高大年輕人就是他?經過梳理,穿上西服,他顯得斯文精神,兩腮鼓鼓,似在生氣,有點稚氣的可愛,她到今早才看清他有兩道化解不開濃眉,大眼,筆挺鼻子,咦,又不那麼像個毛賊。 她不禁摘下耳筒,連貼滿假寶石的手機一起收進手袋,她搖曳地走近午牛。 午牛退後一步,已經來不及,她一手挽住他手臂,走進註冊處。 午牛被紅寶身上濃郁香水味熏得幾乎頭暈。 救命。 她手指甲上黏著小小骷髏骨圖案。 大牛不能哭,忽然笑起來。 註冊員出來辦手續,真虧得豆泥,他懷中藏著兩枚金戒指,一對假新人,當下在真誓言後交換戴上,午牛這時才知新娘姓甄。 大牛不是不感慨的,這樣莊重的一件事,淪為生存手段。 他籲出一口氣。 註冊員笑,「恭喜,現在你們是丈夫與妻子,午先生,你可親吻新娘。」 大牛實在做不出,洪棗把紅寶輕輕一推,兩人臉頰輕碰了一下。 這時紅寶手電響起,她自手袋取出聽,只見手電閃閃生光貼著水晶玻璃小貓卡通圖案,手機身邊還拖著大串飾物、鈴鐺、蝴蝶結。 大牛悄悄走開。 禮成,大夥走出註冊處。 洪棗叮囑:「一聽有人敲門,立刻同床,你倆要晚晚在家,知否?」 大牛不出聲。 洪棗歎口氣,「我已盡力,只能做到這樣,再見兩位。」 大牛過去與他們兩姊弟擁抱。 豆泥把門匙交給紅寶,叫她立刻搬家。 大牛當然沒有即時回轉。 他到學堂換上工作服學習。 下午放學他到精次家。 新婚男子,應當即時回家與嬌妻溫存,但這正是真結婚與假結婚的分別。 精次家有客人。 午牛認識這兩個人,那是莊生與米蘭諾。 與大牛剛相反,十月天已過,他倆仍然穿白衣白褲與白色漆皮鞋,頭髮雪亮,一絲不苟。 看到大牛,他們笑著招呼。 「精次小姐說你或許會出現。」 莊生一直叫精次「小姐」,想是一種尊重。 精次親自捧出茶點,看到大牛,連忙笑著叫他幫忙。 她拍拍沙發叫大牛坐她身邊。 她輕輕說:「莊生與米蘭諾要結婚呢。」 大牛一聽怔住,他儘量作平靜狀,不動聲色,只微微點頭,表示明白。 莊生對午牛這種含蓄反應相當高興。 但大牛心中卻訝異到極點。 他還以為與甄紅寶假結婚已經夠稀奇,但還比不上這一對奇怪。 只聽到精次說:「他們邀我做證婚人。」 莊生答:「可惜她抽不出時間,我們打算在郵輪上舉行儀式。」 大牛當作一件新聞聽。 精次說:「由船長主持也一樣。」 他倆告辭。 精次送到門口,「祝福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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