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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四


  他那套戲結果也沒有開成,據說拿著本子到處找老闆,處處碰釘子。

  有接近半年的時間,他一點收入也沒有,天天泡在影人茶座裡,戴著墨鏡,穿著時髦的衣服,之後,程傑沉寂下來。

  健健與他剛相反,大有越做越旺的姿態,漸漸工作人員對她的稱呼,由阿健變為健姐。

  因為搶手,她的酬勞加了又加,還得排期輪候。

  英姑笑,「沒想到古裝片又流行回來。」

  健健應一聲,「喻古諷今,比較容易說話。」

  「健健,我下個月到英國去看看情形,或許跟你媽生活,你不會反對吧。」

  健健笑,「你也應該享幾年清福了。」

  「那麼,這個攤子交給你了。」

  健健點點頭。

  「有沒有後悔入了這一行?」

  「怎麼會,」健健笑,「慶倖還來不及。」

  「這圈子不容易找到理想對象。」

  健健還是笑。

  眼淺,還沒有見到富貴榮華臉色就變的人太多太多。

  又過了半年,老英姑正式移民英國退出。

  健健做了接棒人。

  忽然有一天,在外景地,正忙,她聽得有人招呼她,「健姐。」聲音好熟,一時想不起來是什麼人。

  她放下工具,轉過頭來,看到程傑,呆住。

  程傑搓著雙手,「健姐,有事找你商量。」

  他胖了,一年不見罷了,老了許多,代替從前那份剛健的是三分憔悴。

  健健看著他,像是不認識他的樣子。

  女主角機靈,看到這種尷尬情況,連忙幫健健解圍,「阿健,過來看看我的辮子,小程,你有什麼話快說,人家正忙呢。」

  程烹只得長話短說,陪一個笑,「我接了一個戲。」

  健健呵一聲,「那很好呀。」

  「仍做副導演,」程傑欠欠身,「導演知道我同你熟,想問問你四月有沒有期。」

  健健一怔,連忙答:「我的期已排到六月。」

  程傑急,「能不能挪一挪,我們下星期開拍。」

  健健笑,「你說今年四月?我說的卻是明年四月,對不起,實在不能夠,你們找別人吧。」

  女主角在那邊一直叫:「阿健,還不過來,擺架子?」

  健健飛似過去。

  再轉過頭去,那程傑已經離去。

  女主角這時冷笑一聲,「這種人,活該!身在福中不知福,嫌人不夠好?結果不負所望,可給他找到更差的了。」

  健健十分感慨,原來她是次失意,人人都知道,只是包涵著,對她好。

  女主角說下去:「我最看不得這等輕狂人物,抖起來?這麼容易?」

  健健不出聲。

  「最令人難過的是,平時看不出來,還以為他挺穩重可靠。」

  健健終於說:「是呀,都掉了眼鏡。」

  三言兩語,大家使把落魄的人物丟開。

  「健健,說真的,你幾時升為健姑?」

  健健駭笑,「不要打趣我。」

  「屆時我已人老珠黃,」女主角嘆息,「束之高閣,退位讓賢,可是您老人家仍然穩居寶座,後輩統尊你稱健姑。」

  健健連忙說:「別打趣我。」

  「這是真的,幕後人員工作生命長得多,若干年後,你可以寫一本回憶錄。」

  健健只是笑。

  「我來教你,你此刻起就作準備。把我們這些人的照片收集起來,分門別類,將來一定用得著。」

  「導演叫你呢,去試燈光吧。」

  女主角這才放過健健。

  建健蹲下,喝一口茶,忽然之間,她看到自己鬢腳已白,已成了一個中年人,大家真的健姑長健姑短地叫她,她仍然勤奮工作,安份守己,但人已經老了,三十年已經過去。

  戲總是要做下去,人們看戲,人們也演戲,有時已分不清哪一部份是戲,又哪一部份是人生。

  健健的頭越垂越低,她似想看進將來,看看自己會不會有家庭,有兒有女,以及有一個負責任的丈夫。

  她還沒有看到,已經聽見美術指導大聲說:「健姐救命,珠花掉下來了。」

  健健連忙奔過去救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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