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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三


  稍後兩個英俊小子不耐煩,「以瑪,出去喝一杯。」

  以瑪答:「我還有事要做。」

  兩人並排站開,一般高大漂亮,煞是好看。

  他們只得離去。

  以瑪問助手:「他倆幾時成為朋友?」

  「在發覺不是敵人之後。」

  助手走近,「我給你看一樣東西,這是高琦名片。」

  以瑪取過一看,怔住,「天堂酒莊,他做釀酒生意?」

  「所釀仙芬黛國際聞名,你猜叫什麼?」

  助手把一張照片給以瑪看。

  以瑪哇呀一聲,只見得獎酒瓶上寫著「糖心」兩字。

  「竟有此巧合!」助手已知唐心是什麼人。

  「你沒同他說什麼吧。」

  「當然守密。」

  「這是一隻甜酒?」

  「我沒嘗過。」

  「酒莊在何處?」

  「真想不到,不在法也不在意,在加國卑詩省的渥其那根鎮,據說氣候溫和,風景如畫。」

  高琦是個奇人。

  「我用搜索引擎查過天堂酒莊,占地八百餘畝,幾乎是本市一半面積,莊主與員工全住莊園之內。」

  以瑪抬起頭。

  助手微笑,「他今年三十六歲,獨身。酒莊由他外公留給他,本來只是一種嗜好,誰知他有營運天份,十多年間把酒莊擴展推廣,頭頭是道。」

  以瑪點點頭。

  「他人很老實。」

  以瑪微笑,他懂釀酒,她知道男人。

  世上沒有老實男人。

  高琦此來心事重重,當然杜絕所有綺念。

  「他對兄弟恩義並重,也叫人感動。」

  以瑪忍不住問:「替高家找到居所否?」

  「有一間郊外,另一間市區。」

  「選郊外獨立屋,空氣好,地方大,適合高玨養病。」

  「以瑪,你緣何這樣操心?」

  以瑪也不是十分說得上來。

  華人把這種朦朧的無因無故的感情叫緣分。

  「高玨要治好所有症候才能出境。」

  助手接著說:「天堂酒莊附屬一塊有機菜地,專門種植華人喜愛蔬果如大白菜與塌棵菜等。還有一座蜂場,多麼有趣。」

  這時秘書說:「王小姐,廚子送粵式水餃來。」

  以瑪這才發覺不知多久沒進食。

  「廚子說她正忙你已趕著回公司,只得送外賣。」

  以瑪正咬著一隻水餃,大門推開,高琦走進。

  他已把頭髮剪短,換上白襯衫牛仔褲,看上去神清氣朗。

  「請坐,」以瑪招呼,「你怎麼來了。」

  他攤攤手,「我無處可去。」

  他坐下,看到一碗水餃,有一隻已經咬掉一半,他也不問,伸出大手,捧著碗,先把那半隻放進嘴裡,「唔嗯」,他說,接著,把整碗吃光光。

  助手給他斟上一杯普洱茶。

  他抹抹嘴,像自己人那樣問:「房子找到沒有?」

  以瑪啼笑皆非。

  沒想到他那樣老皮老肉,像是認識她們半輩子那種口氣。

  當然,你也可以讓他做慣莊主,習慣去到那裡都是上司款,發號施令。

  「你看看這間,立刻可以遷入。」

  他走近看熒屏,見過內隴,很快決定。

  他電郵律師,囑他找房屋中介,前去洽購,不必還價,因要急用等等。

  以瑪見他如此疏爽,倒也歡喜。

  他接著說:「請你們代購簡單家具用品。」

  助手答:「沒有問題,半天即妥。」

  他鬆口氣,靠在沙發背養神。

  以瑪坐他身邊,繼續做她的細務,不久她聽到他均勻的呼吸聲。

  他在人家的辦公室睡著了。

  助手詫異,與以瑪用短訊通話:「這是個怪人。」

  「親人自鬼門關回轉,行為自然異常。」

  「唉,我這才知曉男人也會墮落。」

  以瑪答:「不然街上神經流浪漢從何而來。」

  「首先是丟掉工作,失去收入,被房東逐出,轉住廉價汽車酒店,每天付租,不問姓名身份,接著借酒銷愁,或染上毒品,像摔進無底洞。」

  「那女孩與他,是真愛吧。」

  「真稀罕可是。」

  「那樣惡劣環境會衍生如此純真感情。」

  「把剩餘賞金給她送去。」

  「明白。」

  這時,睡得香甜的高琦忽然把頭靠向以瑪肩膀,倚在那裡不動了,繼續做夢。

  助手瞪大雙眼。

  「他詐癲納福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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