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天堂一樣 | 上頁 下頁 |
二十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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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不愁找不到新人吧。」 「要多少有多少,可是,不知怎地,無論面孔身段多麼突出,氣質卻一個比一個粗糙。」 「客人不會計較。」 「嘿!你真小覷了他們,他們喝香檳懂得挑克魯格,穿西裝揀Z牌,五千美金一小時的女伴,什麼不計較!一次把百合打回頭,因為不喜歡她二趾比姆趾長。」 以瑪不出聲。 「他們挑選賢妻時如此嚴謹,也許就不必出來玩。」 以瑪幫她添咖啡。 「以瑪,你手上有部小冊子吧。」 以瑪點頭。 「他們都願把私人通訊號碼告訴你,以瑪,你了不起。」 以瑪打開抽屜,把一本小小黑皮面小冊子交到袁姐手中。 「我願出——與你收買。」 「袁姐,送給你倆。」 「那怎麼可以,這是你的心血結晶。」 以瑪把小冊子放進袁姐的愛馬仕鱷魚皮手袋。 她岔開話題「袁姐,我病後大掉頭發。」 「依舊濃密呀。」 「落去一半。」 兩女嗟歎一回,袁姐說:「阿滿打鑼般找你,我只說你已經回鄉,雷先生與孫先生一直問你什麼時候回來,把大珊與小珊介紹給他,他嫌兩姐妹不專心,一邊嚼口香糖——」 以瑪不禁笑出聲。 「這班女孩子不知怎麼教育才好!」 袁姐苦水滿腔。 「單是一個魁格名單網址就搶掉我多少生意,還有其他伴游社女職員:一身橫肉,指甲捆黑邊,嘴藐藐嘲笑我們作風過時,由此可知,任何行業都得不停更新轉變,否則終受淘汰,阿姆斯特丹那樣著名的窗戶紅燈區也會結業,那些古意盎然的建築物改裝為酒吧。」 隔一會,以瑪說:「袁姐,下星期我畢業了。」 「我與阿甘一定要來參加你的畢業禮。」 「十分沉悶,逐個學系唱名,排隊魚貫一個個上臺領一卷白紙,畢業等於失業。」 她們還是準時到大學堂觀禮。 這樣見多識廣,閱歷驚人的女子,看到學子穿著長袍走過身邊,也生起豔羨之心。 「這才是天堂。」 「會不會你看他好,他也看你好?」 「以瑪在哪裡?」 「她在禮堂後廂更衣。」 「我去找她,你,你霸個好位子準備拍照。「 她們像其他所有家長一樣,興奮雀躍,像是比她們自己領獎還要快樂。 兩個姐姐穿戴化妝合時,明豔照人,男家長都忍不住偷偷打量。 哥德建築大堂響起風琴,袁姐感慨萬千,她也不是不喜讀書,惜為環境所限。 王以瑪出身與她想若,卻可以堅持到今日,有志者事竟成,她暗暗佩服小以,能吃苦,夠耐勞。 阿甘坐到她身邊。 「來了來了。」 她們看到以瑪緩緩上臺,目光找到兩個姐姐,輕輕朝她們擺手。 袁姐忽然哽咽。 阿甘輕聲說:「這是怎麼了,今日高興還來不及,你一流淚,我也會忍不住哭。」 袁姐說「阿甘,人是有命的吧。」 「性格控制命運。」 「沒想到容貌水一樣的以瑪如此堅強。」 阿甘怕她越講越傷心,悄悄說:「你看到這些男生沒有,一個比一個英俊。」 袁姐說:「他們老說今日少女身段比上一代不知好幾多,少男何嘗不是,起碼比中年漢高六吋,胳膊是胳膊,腰是腰,我們年輕時的男朋友,哪裡比得上,他們連皮膚頭髮都漂亮得多,也懂得穿衣打扮之道。」 「笑。」 「什麼?」 「他們會笑,雙眼眯眯,認真可愛。」 袁姐歎口氣,「轉眼我們已成中年——」 甘姐舉起攝錄影機對牢以瑪拍攝。 「——我們年輕之際只懂得找歸宿,不知尋歡作樂,成為今日最大遺憾,原來我們就是自身的歸宿。」 「快到校園去拍照,叫司機把花帶來。」 她們兩人走到校園,又為以瑪拍攝。 司機捧來碩大花束,由各種藕色香花入牡丹玫瑰玉簪,美不勝收,好幾個女同學前來借花拍照。 以瑪不卑不亢,淡淡微笑。 「高興嗎?」 「還好,了件心事。」 袁姐說:「以後,你晉升白領。」 甘姐說:「我做過辦公室,無經驗八千,有資歷萬二,男同事手毛毛,女同事嘴藐藐,並不見得高貴。」 以瑪忽然哈哈笑起,嘴角有點歪,卻擁有不一般韻味。 她兩隻手臂各挽一個姐姐,準備離去。 卻有男同學走進,與姐姐們搭訕。 最奇是袁姐與甘姐對這些小男生和顏悅色,不知多友善。 有同學問以瑪,「可會到外國走走?」 以瑪惆悵,「我在外國並無親友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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