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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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求真頜首,「這便是傳說中的一對壁人。」 「沒想到求真你有那麼出色的朋友。」 「當然,你以為我所有的相識都似你這般草色?」 曾女士並不生氣,呆半晌,說:「我看穿了,隨它去吧。」 求真勸道:「兒女做什麼你都反對,你又不能提供更好的選擇,對年輕人的世界也不甚瞭解,日子久了,他們會疏遠你。」 曾女士低頭不語。 正在這時,門外有汽車喇叭聲,求真掀起窗簾一看,「噫,令千金來接你了。」 曾女士喜出望外。 「快上車,又不是叫你去同比你大三十歲的異性談戀愛。」 曾女士給求真一個白眼,開門出去與女兒會合。 求真十分羡慕,到底是有兒女的好,生氣也有生氣的樂趣,一下子雨過天晴,母女倆雙雙逛街去。 過一日,郭晴來了,一聲不響,坐在求真對面。 求真看到他面孔,吃了一驚,沒想到列嘉輝左鉤拳威力如此厲害,小郭晴右眼又青又腫,睜不開來,只剩一條線。 「有沒有看過醫生?」求真緊張。 「無礙視線。」小郭無精打采。 「列嘉輝心狠手辣。」 「這自然不在話下,」小郭說,「是我不好,我自己不夠小心。」 求真說:「是,我們無權去探他隱私。」 「他倆已於今早乘船出發旅遊。」 求真鬆口氣,「那好了,我們再也不要管他們的事了。」 誰知道小郭固執地問:「誰說的?」 「你打算怎麼樣?」求真一半好笑一半好氣。 「我早在豪華遊輪企業號上伏下眼線。」 求真訝異,「噫,你果真沒完沒了,惹上你真是蠻痛苦的一件事。」 本是諷刺語,可是小郭一本正經嚴肅地答:「是。」 求真笑了,「你還想知道什麼?」 「他們感情進展狀況。」 「與我們有關嗎?」求真質問。 「叔公窮一生之力追查列許二人的感情歷程,我有義務承他遺志續查,以便檔案完整。」 「當心你另外一隻眼睛。」 小郭恨恨地說:「這是我偵探事業中之奇恥大辱。」 求真勸道:「你自己也有錯嗎。」 「我有錯,他就該出手打人嗎?已經長得那麼英俊,又富有,還不夠嗎,還能隨便打人?」 求真覺得小郭這幾句話已無邏輯可言,十分感情用事,「你一直不喜歡他。」 小郭毫不違言,「是,我不明白一個人為什麼可以得到那麼多,包括二度恢復青春。」 「你妒忌?」 「是。」 「嫉妒是很壞的一件事。」 「是。」 「你是否會考慮控制你的情緒?」 小郭指著青腫的眼睛問:「你是我,你會怎麼樣?」 求真歎口氣,「我會恨他。」 「謝謝你,卜女士,你是個公道的人。」 求真不住搖頭。 「所以我會一直釘住列嘉輝。」小郭悻悻然地說。 那塊鴿蛋般大小的青腫要兩個星期後才消失,小郭右眼卻紅筋密佈。 他一直未得到列許二人的消息,直至一日,船停在斯裡蘭卡,列許二人上了岸,沒有再回到船上。 船長並沒有尋找他們,看情形早已得到消息,他倆會在此站告別。 但是小郭明顯地吃了敗仗,他悶悶不樂,一邊叮囑世界各地行家代為尋找二人,一邊追問求真,他們最可能在何處落腳。 求真說:「讓我想,斯裡蘭卡不錯呀,印度洋之珠,風景秀美,可惜天氣稍嫌炎熱……還是南太平洋幾個島嶼可愛,你有沒聽過法屬馬其薩斯群島與蘇薩阿蒂群島?其實,文明都會也有優點,巴黎有巴黎的風光,還有,新奧爾良也有特色,火奴魯魯更加……」 求真還想講下去,忽然發覺小郭瞪著她。 瞪眼,自然是表示極度不滿,求真只得說:「不,我不知道他們去了何處。」 「一點線索均無?」 「他倆財宏勢厚,無拘無束,又懂得享受,去到哪裡不一樣。」 「你的意思是,再也找不到他倆?」 「世上那麼多人,如恒河沙數,那一男一女,要是決心躲起來談戀愛,如何去找。」 小郭抬起頭,如有頓悟,呆半晌,才說:「無法找了。」 求真聽了這四個字,十分高興,附和著說:「是,無法找了。」 小郭默默離去。 求真十分寬慰,及時放手是太重要的事,一味死纏爛打,容易走火入魔。 真氣走人岔道,影響身體正常運作,有礙養生。 接著的一年內,小郭都不再提到列嘉輝與許紅梅二人。 他努力整理叔公的文件,把他早年的案子,以短篇小說形式發表,文字經蔔求真潤飾,推出之後,大受讀者歡迎。 「比一般虛構的推理小說合理得多了。」 「人情味濃郁,猶勝曲折劇情,當事人是個有情人。」 「沒想到真實世界裡有那麼多陰暗悲哀的故事。」 「最有趣的是,郭大偵探永遠苦苦哀求事主不要追查真相。」 「原來一件事的真相是世上最恐怖的事。」 求真老懷大慰。 總算為小郭先生盡了一點餘力。 但是他的侄孫卻困惑了,「版稅與稿酬加一起,幾乎足以支付生活費用,那麼,偵探社還開不開?」 求真笑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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